睢阳,出巡至此的李笠,来到城东墙上观星台,登高远眺,用千里镜观察四周情形。
却见四周阡陌连天,大量农田包围着城池,期间又散落着许多村落,一片田园风光。
此情此景,让李笠觉得极度舒适。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有地就有粮食,无论是官是民,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如今开春,农忙时节,李笠到开封周边走走看看,看各地的春耕情况如何。
一路走来,收获颇丰。
河南地区,分地域种植冬麦、春麦,所以有的地方如今忙着春耕,有的地方因为去年冬天种下冬麦,现在倒不是很忙。
但无论哪里,辛勤劳作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期盼着自己的努力,能够有沉甸甸的收获。
这其中,既有当地百姓,也有从外地搬来、以卫所屯田形式落户的军人和外地百姓。
各卫所聚落里,居民多为当年的立功将士及其家属,他们凭借军功分得田地,在当地落户,连同各聚落一起,成为地方官府控制基层的“根”。
李笠抵达睢阳后,特意到周边村落以及屯田聚落走了一圈,了解情况。
落户的卫所兵及军民,对现状很满意。
李笠也很满意,但也想到了许多事。
将来,这些卫所的土地(统称为勋田),如何避免被人兼并的命运?
土地兼并,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也是王朝周期性更替的原因。
因为土地是最珍贵、最保值的财富,所以任何人但凡有能力,都会买地,然后就是大鱼吃小鱼的不断兼并,强者越强,弱者越弱。
这个趋势,谁也改变不了,李笠想要做的,只是延缓土地兼并的速度。
譬如勋田,该怎么保证这些田地,不那么容易被人侵占呢?
目前有一个制度,把这些凭借军功分的田地,或者卫所屯田(军屯)开垦的土地,限制交易。
勋田可以买卖,但买主,只能是“有司”。
有司,即管理勋田的官署,如果勋田的主人要卖地,有司便按时价把地买下,之后再按规定处置。
所以,勋田其实是国有土地,所有权归朝廷,握有地契的土地所有者,实际上拥有的是使用权。
若因为各种原因,所有者要把土地变现,只能向朝廷变现。
即便各地卫所聚落到年限后,转为村落,卫所兵转为民户,但土地性质依旧不变。
这个制度,把勋田与“市场”隔离开来,所以勋田相比民田,是不能完全自由买卖的。
但是,这管理制度还是有破绽,最大的破绽,在于土地档案。
因为技术落后的原因,这个年代对某片土地范围和方位的描述,都是纯粹的文字描述,加上参照物作为定位判断。
不可能有照片、卫星图或者经纬度坐标来精确标示方位和范围。
于是,篡改(毁坏)档案、化公为私的操作空间就有了。
相关的手法,数不胜数,自古以来,公田是怎么被人侵占的,勋田,也逃不过类似手法。
硕鼠们从档案下手,可以轻易绕过制度限制。
李笠转入观星台上一座小屋,官员们已经在屋里铺开一张大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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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图,是网格图形式,上面有清晰的网格。
每个格子都是正方形,正方形的一条边,代表特定距离(譬如五里)。
在此基础上,绘制着睢阳周边地形(比例地图),其中就有勋田的范围。
其范围,以多边形的形式体现出来。
这个多边形的每个“顶点”,都有精确(相对而言)的坐标:
桩号xxx,方位在基点(观星台)以东(西)若干里,以北(南)若干里。
具体坐标,东经xxx,北纬xxx。
这就是简化版的经纬度坐标。
而整张地图的坐标系,以睢阳观星台为基点。
有司以观星台为出发点,用“网格法”向四周扩张,丈量土地,将整个睢阳地区网格化,并在关键节点打深桩、立碑,作为标记。
各网格节点都定下经纬度,以此绘制比例地图,然后再把具体土地地块的相关点位坐标测出来,画在比例地图上。
如此一来,土地档案就健全、精确很多。
李笠现在看的地图,是标注着睢阳周边勋田情况的“土地分布图”,可以精确的描述勋田整体以及细节上的方位、范围。
地图一式多份,表明绘制年份、日期,分别存档于各主要官署。
不止勋田有地图,民田也有地图,将来各地方官府,多了一个任务:
每年都要统计、汇总辖境土地变动情况,并按年份,绘制新的土地分布图,一式多份,分别存档于各主要官署。
若某年,县廨失火,大量纸质档案烧毁,可以通过上一级官署的备份档案来恢复。
或者某土地的归属出现纷争,就要溯源历年档案来辨真伪。
若要确认当地某某位置的田地,是否如人所说被河水、湖水淹没,吏员拿着最新一份地图,现场就能摸清楚。
因为土地档案里有坐标,而坐标是随时可以复测的,即便现场的地桩、石碑不见了,原本土地的范围也能“复原”。
这样的制度若在全国实行,就能从技术层面,遏制公田(勋田)被轻易侵占的行为(篡改甚至毁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