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同于中原,没有男女大防这一说法。田修文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后堂天井站满了人。田窦氏介绍,二弟妹、三弟妹,儿媳妇,侄媳妇,林林总总十几号人,这还不算待字闺中的女孩子,这才是孤儿寡母。虽是满门忠烈,却挂着叛属的罪名。
陈鲁只觉得火往上撞,天朝立国几十年,这里改土归流也十几年了,还有这样的事?顾大帅把这里都说成了人间天堂。
这时大家问田翁安否,陈鲁违心说老爷子一切安好。八十二岁,是这一家的脊梁,他一没了,天就塌了。
陈鲁恨声问道:“你们说的老爷在哪里?”
田窦氏挥手,让这些人回:“婆婆,巡检所的司大牙来了。”
田窦氏说快请,和陈鲁又回到了客厅。一个三十多岁的皂吏大剌剌地坐在主位上,田修文在给他倒茶。
司大牙说话倒也客气:“田家的,不用客气,我这也不是一回来了。”说着话,使劲地翘在外面的大龅牙缝里,唾沫星子就像喷壶一样喷着。
田窦氏陪着笑脸问道:“差爷今儿个来有事吧?”
“没什么大事,褚老爷说,你家里来了客人,是不是尊翁找人捎银子来了,让我过来看看。”
陈鲁在大厅里看了半天了,他竟然视而不见,难道他不认识官服吗?陈鲁很生气,也没说话,走过去,把他一拉,对田窦氏说:“请老夫人坐在主位。”
司大牙恼怒地看了陈鲁一眼,发现自己确实是坐错了位子,就想坐到客位上,陈鲁早已经坐在了首位。这次陈鲁彻底明白了,这个小皂吏,没什么见识,真的不认识官服。
看他坐不是站不是,陈鲁玩心大起,说:“喂,兄弟,你说的话真准,长着大牙的人就是不一样,长着龅牙的人就更不一般了。兄弟,你是这个。”
说着,伸出拇指比了一下。司大牙听他一口一个大牙,心里不舒服,看他竖起大拇指,以为陈鲁不知道自己,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陈鲁说:“刚说你说话准,你又迷糊了,我是田翁派回来的,没别的事,送银子。”
司大牙眼睛亮了,说:“这不是我的功劳,在我们这里九乡十八峒,飞进来一只苍蝇都知道。”
陈鲁故作惊讶说:“哇,这么厉害,你们这个。”竖起一个中指。
司大牙说:“这是什么意思?”
陈鲁说:“可惜你也是天朝人,连这都不知道,这是最厉害的意思。”
“奥,孤陋寡闻了,那你为田家捎来多少银子?”
陈鲁说:“一百两银子,二十两金子。”
“啊?这么多!”向田窦氏一拱手,说:“眼见天就黑了,我得回去了。”说完告辞了。
田窦氏当然知道陈鲁在调侃他。他走后,田窦氏说:“得了,他信以为真了,回去告诉褚老爷、秦老爷两位,他们很快就会上门要银子。”
陈鲁说:“你们欠他们银子吗?”
“欠,怎么不欠!我们的茶园充公了,但是我们可以承租,一年十二两银子,给了一半,还差一半。再就是修文,一年的丁役费没出了,当时是由巡检所垫付的,连本带利十两多了。”
“老夫人不是说他明年才到服役年龄吗?”
窦氏看他虽是官员,口称田翁朋友,到这里来东拉西扯,虽然没有恶意,但也没说正事,还惹来了巡检所的瘟神。于是勉强解释道:“今年朝廷又要南征,十四岁随军,到了那里也就够十五岁了。这是我们家独苗,多少银子都认了,就是不想让他服役。”
没人性,真特么会算计,不会算账的陈子诚表示服气,他刚要说话,窦氏说:“大人还没说家翁让你来什么事呢?贫妇不敢留你,一会儿老爷们就来了,你还是快走吧。不管你是官还是民,在这里都得听褚老爷的。”
陈鲁愣了一下,明白了,自己没说正事,问长问短的,惹人家烦了,说:“老夫人,我刚刚已经给那个大牙讲了,只是数字说的不对。”
“奥,真是捎钱来了,我以为你在消遣他。我知道,哪有那么多钱,但是大人你把人家的馋虫勾出来了,你放下东西快走吧,我也不留你吃饭。”
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院外。两个官员带着一哨士兵闯了进来,连个招呼也不打,直接进了大厅。
田窦氏带着田修文迎进去,跪下磕头。陈鲁看这两人的服饰,一个穿着彪绣补子,补子缺角,另一个没有补子,忍不住想大笑。这两位令人色变的老爷,一个是副百户,一个是把总。副百户是武官中最低等级,而把总就是一个总旗长。
这两人都五十多岁了,褚老爷开门见山:“大潞河的来人了?我想见一下。”
陈鲁看他们官威十足,实在是忍不住了,朗声大笑起来。司大牙说:“就是他。不要笑,老爷在办差,你活够了?”
这时田修文点上蜡烛,两位老爷才发现还站着一个人呢。在烛光下,陈鲁的红色鹭鸶补服。他们当然认识,这是六品官,六品官只能穿青袍,这是钦差服饰,见官大一级。
陈鲁平时只穿青袍,这几次都是因为那个青袍太旧了,才穿上了这个钦差服饰。两人犯了嘀咕,这里怎么会有钦差?他们没有接到任何牌票和滚单。
他们有几分怀疑,虽然没敢怠慢,但是也不跪下磕头,只是作了一揖,不卑不亢地说:“见过大人。”
陈鲁说:“你们这一口一个老爷的,我老人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