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一生纵横天下,行事说话,无不离经叛道,因此上得了个“邪”字的名号,其实落落寡合,生平实无知己。
不料此番与吴翟相遇,其行事作风,却已暗合秉性,寥寥数语,竟是大合心意。
于是鼓掌笑道:
“好啊,张五侠傲骨嶙峋,我这么想,倒是落了下乘!”
吴翟缓了一阵,终于调顺了气息,抬头说道:
“黄老邪,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交情归交情,既然约了七月初五,我便仍去桃花岛寻你。”
黄药师暗忖:
“莫非这小子有必胜把握,那倒是有趣了!”
于是点头道:
“既然如此,彼时黄老邪必倒履相迎,大摆筵席,当与张五侠大战一番为快……”
两人相视而笑,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黄药师又转向梅超风道:
“张五侠已替你做了第一件事,那便作罢。你曲、陆、武、冯四个师兄弟,都因你受累,你去把他们找来,这是第二件。”
梅超风正要应下,便听吴翟又笑了一声,说道:
“黄老邪,你是故意的吧?”
黄药师愕然道:
“此话怎讲?”
吴翟笑道:
“你哪里是在给徒弟安排任务,分明是在给张某安排!”
黄药师不明就里,黄蓉却忽然笑道:
“张五哥,这么说来,莫非你已经找到曲、陆、武、冯四位师兄了?”
吴翟拍手道:
“小丫头果然聪明绝顶!”
又向黄药师一笑,说道:
“江南七怪喜欢管闲事,终日东奔西跑,倒也交了不少朋友,耳目比旁人稍微灵敏一些。”
黄药师莞尔一笑,走上前来道:
“愿闻其详!”
吴翟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喝了一口,抛过去道:
“说来话长,咱们慢慢讲。”
走到一棵大树下,斜倚着坐下来,悠悠的道:
“先说曲灵风吧,他知道你甚爱古董字画,这十数年来,冒死数入皇宫,盗得无数珍宝。有一日被宫中一个叫石彦明的高手追杀,恰好与我江南七怪相遇,一起将那人了结了。如今同女儿住在牛家村,开着一家酒肆度日!”
黄药师长叹一声,喝了口酒,一言不发盘膝坐在吴翟身边。
吴翟又说:
“陆乘风定居太湖,在那里娶妻生子,以桃花岛之布局于太湖边修筑归云庄,统领太湖水盗,做了不少侠义之举,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黄药师点点头,陆乘风最是像他,这还算是个好消息。
吴翟从黄药师手中抓过酒壶,喝了一口,说道:
“剩下两个,却都不太好!”
黄药师面色黯然,叹道:
“你说吧!”
吴翟道:
“冯默风大抵是太过委屈,出了桃花岛,便隐姓埋名,在襄樊之间做了一个铁匠,终日打铁,武功不显。至于武眠风,离岛不久便大病一场,却没熬过去……”
黄药师心中甚是伤感,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早已自恨当年太过心急躁怒,重罚了四名无辜的弟子,近年来潜心创出这一套内功秘诀,便是想去传给四名弟子,好让他们能修习下盘的内功之后,得以恢复行走。
谁知,匆匆十余年,武眠风却早死了!
吴翟又道:
“黄老邪,我听说西域有一种灵药,叫做黑玉断续膏,像你徒儿这种伤势,若将患处捏碎,再敷上此药,待重新长成时,便与常人无异了!”
黄药师喜道:
“真有如此神药?”
吴翟点点头,黄药师忽然站起来,走到梅超风身后,在她背上一拍,一抚,说道:
“超风,这第二件事,你也不用做啦!”
梅超风忽觉背上一轻,只道师父取了透骨钉,便要将自己痛痛快快的杀了,心中一宽,转向吴翟,磕了个头道:
“多谢张五爷成全!”
黄药师冷冷的道:
“急什么,想死还不容易!”
梅超风骇极,俯首贴地,不敢言语。
黄药师又道:
“你去将黑玉断续膏寻来,若真能治好你三位师兄弟,看在张五侠面上,我便再收你为桃花岛弟子吧!”
梅超风背叛师门,引以为终身大恨,想不到竟然能得恩师原宥,不禁大喜,又想起自己所为,不由愧疚难当。
忽然爬过来,扯着黄药师袍襟嚎啕大哭,不住磕头,叫道:
“恩师怜我孤苦,教我养我,我却狼子野心,背叛师门,真是猪狗不如,对不起你啊……”
声声泣血,涕泪横流,黄药师也不禁动容,闻言宽慰道:
“超风,这便去吧,早去早回。”
梅超风含泪应了一声,额头鲜血淋漓,也不去擦,匍匐着退出几步,转身几个起落,纵入茫茫夜色之中……
黄药师长叹一声,说道:
“张五侠,这次……”
吴翟却抢先道:
“黄老邪,你还是不要说了,趁早带着女儿滚蛋!”
黄药师一呆,随即洒然一笑,摇摇头道:
“好罢,蓉儿咱们走!”
黄蓉瞥了吴翟一眼,忽然从脸上扯下人皮面具,往黄药师怀里一塞,扯着他手臂说道:
“爹爹,我想去找曲师哥玩儿!”
黄药师瞪了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两张白纸,放在黄蓉手心里,说道:
“这个给你!”
黄蓉依稀见得纸上写满了字,便点燃火折子,一瞥之下,见两张纸上写的都是练功的口诀要旨,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