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重骑改头换面,以“西代轻骑”的样子向也谛族村落疾驰而去。
想着即将满载而归的属下,想着也谛族烤肉的味道,李文轩觉得脸上的痒也好了许多。时间还早,他便下令命其余的士兵原地休息。
士兵们东倒西歪地歇了下来,有些人嫌太阳太晒,便用枪支起了破衣服挡阳光,还有些人所幸躺了下来,拿旗子蒙着脸酣然大睡。
这是难得的休闲时光,就连一本正经的武泰也有些松懈。人人肚子都是空空的,再听说过不多久便有食物和饮水时,没有人再有力气往前走一步。
李文轩也从坐骑——黄龙驹背上下来了。他拍了拍马脊背——这是一匹牙口很年轻的赤骅,浑身栗子黄,敏捷矫健不亚于寻常马王。这次征战千里,多亏有这匹良马,他才安稳至今。
黄龙驹的毛色也并不如离开伏涛城时那么鲜亮了,精神头也有些颓然,知人性者如它,或许也早知道自己的主人打了一场打败仗吧。
黄龙驹的眼眸中倒映出了李文轩的身影,李文轩看着这水汪汪的眼睛,忽然觉得黄龙驹的目光中充满了悲伤,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也像是一个死人在看着这世界。
这种不详的念头在他心中一晃而过,李文轩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暗忖自己这些日子太累,才有这种胡思乱想。他找了个平坦些的地方坐下,用为数不多的唾沫湿润着自己的嘴唇,淡淡的咸味入口,让他心里反着酸。
谁能想到,仪表堂堂的李将军、在伏涛城惹得少女们青睐的李将军,竟然沦落到了这等地步?
等了约有一个时辰,部队起初的兴奋被时间和阳光消耗殆尽,李文轩也觉得在砂石地上坐得屁股有些痛。他站起来掸去衣服上的尘埃,忽然心中隐隐一动。
十里路,快马来回大概要用半个时辰不到,再加上劫掠的时间,无论如何一个时辰也是足够的。是出了什么差错么?可是那一千人是他仅存不多的精兵,应该不会有事。
李文轩心跳得越来越快,口中也越来越干。终于,他按捺不住,正打算翻身上马带大兵去迎接那些轻骑,忽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黑影。
那是骑兵。
很快,那黑影之后便是一条长长地黑线,那是更多骑兵。
去的时候他们打着的是西代的旗号鱼目混珠,回来的时候,他们依旧打着西代的旗号。这些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并不统一,的确是脱去军服后衬里的样子。
李文轩长吁口气,同时感到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有饭了,有水了!”不等李文轩发号施令,他身后的士兵已经跃跃欲试,叫了起来。更有几个平常就不怎么遵纪守法的,这时早冲了出去,迎着骑兵边跑边笑。
有人开了头,后边的人就更加不好约束。
万余步兵这时哪里还管什么阵型不阵型,他们争先恐后地跑着,生怕落在人后,少拿一份食粮饮水,有些人甚至伸手去拉扯别人的衣服,希望能因此先人一步。
李文轩静静站在一旁,他不愿意开口阻止这些士兵如饿狼一般去抢东西,一者无用,二者他的喉咙早已干得冒了烟,说话都嫌困难,更何况吼叫。再者,他自诩是个衣冠楚楚的君子,并不愿意如泼妇骂街般大吼大叫,也因自恃身份,他不愿意投身加入这疯狂的大队——无论如何,底下的士兵总会给他留一份的。
正因身在最后,所以李文轩看得清楚,也第一个发觉了那队骑兵的蹊跷——在接近大队步兵时,那些骑兵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喝马直冲,同时亮起了手中的马刀。
“不……不对!快逃,快逃啊!”李文轩大惊失色,虽然手下士兵的数量远远超过这些骑兵,但他此刻已无心应战。他哑着嗓子喊了两声“逃”,但身边的亲兵都没有理睬他,何况其他?所幸千钧一发之际,这些年军旅生涯练就的逃兵本能救了他。他在腿软手软的情况下仍然上了黄龙驹,然后不管不顾,调转马头向西逃命而去。
身后不断响起的,是人们的欢呼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不知多少伏涛城士兵脸上还挂着笑容,首级便如皮球一般掉在地上,被马蹄踢来踢去,成为了这片砂石地的孤魂野鬼。
只有少数落在后面的伏涛城士兵,见形势不对,及时跟在落荒而逃的主将马后,没头没脑地也向西跑去。方才对食物有多渴望,这时就对死亡有多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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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我倒是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杀人杀到手发麻。”穿着一身破烂衣服,夷族军队的统帅秦火舔了舔刀尖的血水,满面狰狞。
成年的夷人,相貌仍然俊朗,但岁月却在这美玉上镌刻了无数细碎的纹路,如记账般,写下了一笔又一笔的人生债,而如今,就是这偿债的时候了。
这是代人欠夷人的,他们终于在血河之中得到了补偿。
见将军饮血正欢,其他夷人士兵也欢呼了起来,纷纷效仿,刹那间,他们便成为了一只恍如从地狱血海中走出的队伍,叫人望而生畏。
“将军,接下来做什么呢?”杀人杀到手软,报仇报到疲惫,夷人在兴高采烈之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在一切静下来之后,几个士兵呆呆地看着这修罗战场,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其中一人疑惑地对秦火问道。
秦火还未答话,旁边斜插过来一位副将,“哈哈”笑道:“小子,你傻了吗?我们好不容易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