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大雾中,裴耀卿站在断桥这里已是很久了。
他在等李泌,等着李泌给他送一座桥来。虽然,他对李泌喊出的话是,“小先生,我信你的邪了。”
虽是这样喊的,可他心里还是相信李泌能给他带来一座桥。
现在想想,这李泌还真是邪性啊!
就他所知,李泌开春时就开始大量屯粮。这倒也没什么,自打春天雨水过于丰沛,城里的人家便不约而同的开始屯粮了。
可邪性的是,李泌对屯粮过于热心了,竟然将城里三家粮肆的存粮全部买了下来。
根据裴耀卿的经验,遇到这样雨水过于丰沛的年景,屯粮很有必要,可一出手竟然就把三家粮肆的存粮全部买走了,这就有些疯狂了。
可想到书院里学子众多,裴耀卿当时觉得李泌这样做倒也正常。不过现在想想,这李泌确实很有眼光。
书院里没有发生缺粮的事情,那些学子还由每日在书院吃一顿饭,改成了吃两顿。这样一来,学子们家里的负担也小了些。
这李泌,是在变相的帮这些学子们的家人啊!
想到这里,裴耀卿笑了起来------
那仓官看到裴耀卿露出笑脸了,才敢挪步到他身后,低声说道:“裴侍郎,雾气太大,衣衫尽湿,侍郎是不是------”
裴耀卿依然看着前方,说道:“你说,李泌今日会不会来?”
李泌昨日喊那话的时候,这仓官也听到了。他看看雾气弥漫的对面,低头回道:“回侍郎的话,只这一晚,怕是李泌还来不了。”
仓官心中所想,就算是李泌是神童,就算是他行事多有异常之举。可这是要修桥,一座宽达十余丈的桥,就算是李泌来修,怎么也要准备妥当了,找好人手才来吧?
裴耀卿却说道:“我相信他会来,他一定会来。”
仓官偷偷瞅了裴耀卿一眼,心说你昨日可不是这么说的。
就在这时,对面雾气中,突然隐隐约约现出一些人影。两人倶是一惊,便都凝神看去,只见那些人中,有两人骑在马上,其中一人白马白衣,虽是看不清模样,但也能猜出那就是李泌。
裴耀卿面露喜色,指着对面说道:“我小友来矣!”
这时,就听对面喊道:“裴侍郎,李泌可曾来迟?”
裴耀卿也大声喊道:“小友,裴某已是一夜未睡,就等你来此送我一座桥。”
河面空旷,又加上无风,这声音就传的清清楚楚的。
“老友,你且闪开了,先接我一箭再说。”
一听这话,裴耀卿顿时愣住了。
还是那仓官眼尖,指着对面说道:“裴侍郎,那边现出一张弓之人。”
裴耀卿一听,赶紧躲在了身后的一架粮车后面。
裴耀卿和那仓官刚刚躲好后,就听对面传来“砰”的一声,随之便是羽箭破空的声音传来------
声音越来越近,两三个弹指之间便是“啪”的一声。再看粮车上的一袋粮食上,已是钉着一支羽箭。
仓官一指箭杆说道:“侍郎,这上面有书信。”
裴耀卿看过羽箭传来的这封书信后,便赶紧让仓官去招呼人马。等仓官把人喊来后,裴耀卿命他们分做两队,一队去寻粗木,一队就在这桥头位置挖坑。
等众人离去后,裴耀卿看着那位仓官说道:“这书信上说,待这些都弄好后,便告诉对面的人一声。我寻思这喊来喊去的,定然有些话说不清楚。先前看你从沉船上游上岸来的时候甚是麻利,不如------”
不等裴耀卿说完,那仓官噗通一声就跪在了他面前,连声喊着“侍郎饶命、侍郎饶命------”
裴耀卿等他嚎的差不多了,才又说道:“我且问你,集津仓中有多少粮食?”
这仓官是前日吏部刚刚任命的集津仓仓官,他一上任就发现仓里有粮食。裴耀卿告诉他这粮食是从东都运来的第一批粮食,以后还会运来更多更多的粮食。
这仓官倒是信了。后来,他看到永济渠上停着的那艘粮船里,装的都是粮袋上写有洛阳太仓字样的粮食,他就更是相信东都洛阳那里的粮食已是运到了这里。
可问题是,所有的粮食只有五千石,这个秘密怕是只有裴耀卿和这位仓官知道。来这里运粮的人马和把这些粮食从长安运到集津仓的人马,不是同一支人马。他们搬运粮食的时候,并不知道只有这一处仓房里有粮食,其它十几座仓房里并没有一粒粮食。
李泌的这封书信里,再三的嘱咐裴耀卿,只有五千石粮食的事情,万万不可说出去。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先运这五千石,集津仓那里还有,会陆续转运至长安。
人们不会直接问裴耀卿,知道问了也是白搭。他们却会想办法套仓官的话,因为集津仓里有多少粮食,仓官必然知道。所以,仓官如何说,直接关系到能不能骗过那些粮商和存粮大户人家。
这些粮商和大户人家派来的人,此时就在修桥队伍后面。他们跟着来此,一是看看这桥到底能不能修起来。第二个就是,看看集津仓这里到底有多少粮食。
消息相对闭塞的时代,人们更是相信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事情。
城里粮食已是到了天价,这时候稍有不慎,要么赔个倾家荡产,子女为奴。要么赚个盆满钵满,全家食肉。
已是想到这些的李泌,便在信中再三嘱咐裴耀卿,一定要守好口风,千万不可让他人知道集津仓那里只有这五千石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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