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业站在他身侧,躬身叉手道:“嗣业当初跟着来曜都护到安西时,半路上掉了队,遇到一伙盗匪劫掠过往客商钱财。嗣业仗义出手,将盗匪铲除,从其赃物中缴获了一斗胡椒。我一直妥善保存不舍食用,如今都护有燃眉之急,嗣业愿意献与都护,好使都护在右相府铺平道路。”
夫蒙灵察连忙伸手搀扶住了李嗣业的双臂,犹豫地摇头道:“不可,这一斗胡椒是你拿命换来的,夫蒙岂能相夺?某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你还推让个屁啊。
李嗣业只好加重了语气,显得更诚恳一些:“都护!昂贵之物自有昂贵之物的用处,若它不能为都护所用,那它还有什么价值。还请都护不要推辞,以表嗣业拳拳之心。”
“这……哎!”这一声哎,就把夫蒙灵察的尴尬给解脱了,从他观剧无数的经验来看,夫蒙还是带有浓重的表演痕迹的。
果然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没想到夫蒙灵察的一张酡红忠义脸,肚子里竟有如此多的曲里拐弯。
“既然嗣业如此慷慨,我也不好说什么了。但是有句话我还是要说在前头,我们之间的交情归交情,切不可因私而废公。”
李嗣业拍着胸脯道:“这是自然,只愿都护将嗣业引为知己,公事上都护将我与他人一视同仁即可。”
“还是你识大体啊,不过今后某还是会多多照拂于你。”
“哦,都护请放心,明日我就将胡椒打包后送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望台,刚走了几步,夫蒙灵察突然停住脚步,回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倒不如准备一下,与我做随从一起入相府拜会。”
李嗣业咯噔一下,心中颇有犹疑,他其实不想过早接触右相李林甫,最关键是历史上那个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名头实在太过响亮。他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出现在奸相的视野里。对他来说,迟早是要接触的,想要在大唐天宝年间的军界官场上混,李林甫是一座绕不开的大山。
还是去一趟比较好,就当是去相府踩了个点儿,不说话,静静旁观就好了。嗯,踩点儿也是准备的一种。
“怎么?”夫蒙灵察略带讶色地看着他。
“既然都护差遣,嗣业自当从命。”
“这就好,早些与朝中大员接触,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历练。”
两人踱着步子返回后堂,坐在堂上谈论了一番送礼的细节,李嗣业抬头眺望天色,连忙借口说时间不早,回去准备云云。
夫蒙灵察又嘱咐了他一番话,才安排兵卒相送。
从安西留后院出来,平康坊已经华灯初上,各个青楼馆阁的门口已经有人鱼贯而入,或有院子里传出渺渺的歌声。某个楼阁的围栏上,有女子捏着团扇凭栏遥望夕阳,该是在思念远方良人。红霞残照处,箫声哽咽,秦娥梦断……又是一幕唯美的诗景。话说,诗人们都跑到哪里去了。
……
东厢房的地下室挖得差不多了,所有构造都是李嗣业和燕小四亲自动手,他特意去西市上的木料行采买了些板材和柱子,对方的服务还算周到,而且还管送货上门。
胡椒李嗣业是有的,但是远在安西拨换城第八团的校尉值房内。记得上次为了给第八团发饷钱,他抢劫了一支大食商队,将得来的财物从天竺商人那里换来六石胡椒,卖了三石还剩三石,送出去区区一斗并不心疼,只是肝疼。
如今只能把那箱子萨珊金币中的一小部分拿出来,二百万钱给米查干投资建商铺,四十五万钱从西市上买一斗胡椒,这也算是大宗交易了,直接用黄金进行等价兑换,再用铜钱来消弥零头。
贩卖胡椒的商行有数家,有来自广州的商会,也有来自安西的粟特人。李嗣业在各个店铺中都游走了一遭,发现价格上大致不差,只是质量上有些参差不齐。
“有没有存放了一年以上的上好胡椒?”
店中小厮竖起了耳朵,睁,我没有听错吧?你想要一年以上,还要质量上层的。您可知道胡椒是紧俏货,这东西不管是从南边儿来,还是北边儿来,一进长安不足一月就能售空,哪有存货可给你。”
李嗣业不紧不慢地纠缠道:“我知道这东西紧俏。你们应该有仓库中存放了一年以上,然后再送到长安来的胡椒,我要的就是这种的。”
小厮还要再争辩,被一旁的店家推了开来,店家笑着对李嗣业说道:“店中虽无一年以上,但半年以上还是有的,价格是最便宜的,您要多少?”
“一斗,能不能把零头给我抹掉。”
“一斗胡椒是四十五万六千钱,我给您把六千抹掉。”
“零头不是五万吗?”
店家斜起眼睛乜了李嗣业一眼:“……”
“六千就六千吧,用绸布给我包起来。”
“好,请客跟我来。”
李嗣业用绸布包裹好胡椒,又专门到木匠行铺中买了一个木匣,将胡椒装进去,合好匣盖,用绸布重新包裹后,又在上方打了个蝴蝶结,要美观有美观,要内核有内核。
等他牵着马驮着胡椒再次来到平康坊安西留后院时,夫蒙灵察已经在后堂的屋檐下等待许久了,他快步走上前去,对夫蒙叉手禀报道:“都护,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正好,正好,李相通常会在中书省批复两个时辰的公函,现在应该快回到了府中,我们现在先去排个队。”
李嗣业听了这话内心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