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业回头去看,那位题诗的大诗人已经消失在街巷中,倒是有两个胡人站在他面前问:“这是胡饼,还是毕罗。”
他把风干后的幌子上下用竹竿串起,挂在店铺的椽头上,指着上面的字说得:“李记葱花饼,两位要不要买?五文钱一块,可以先尝尝。”
胡人口音不正,听起来耳朵很难受:“这是什么饼?竟然要五个铜钱!对面的胡饼比你厚,也比你用的面多,才卖三个铜钱,你哄抬物价,我要到西市署告你去。”
李嗣业丝毫不惧胡人的威胁,指着幌子说道:“你没看见吗?这是葱花饼,和胡饼不是一种东西,别把这两样东西拿来相比,如果你觉得贵,就到对面买胡饼去。”
这两胡人碰了钉子后,并不再无理纠缠,从饼上撕下一块尝了尝,掏出钱来买了三张转身离去。
又有两名领着孩子的妇人,小孩儿闻到香味儿,撒娇拽着母亲过来。妇人低头问了价格之后,很不客气地从李嗣业的饼上撕下一大块儿塞到孩子口中,自己又尝了一块才点头说:“给我来五张,但得给我再搭一张。”
李嗣业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把饼用麻纸夹起,递给了妇人。
对面胡饼店的粟特人眼睛不停地往这边瞅,李嗣业仿佛没有看见,守着摊子大声地吆喝道:“李记葱花饼,大诗人吃了都说好!”
粟特人捅着袖子站在对面讪笑道:“长安城里十个人中就有八个是大诗人。”
“我遇到的这位不一样,是边塞诗人王昌龄。”
“真的?”
粟特人从对面溜过来,装模做样站在门墙前,装作辨认上面的诗,眼睛却滴溜溜地注视在那金黄色的葱花饼上。
他顺其自然地接近了李嗣业的摊子,低头望着这饼问道:“你这饼是从毕罗改变来的吧。”
“胡说,毕罗是甜的,我这是咸的。”
“我可以尝一块否?”
“可以。”
粟特人小心地把饼捏起,咬在口中酥黄香脆,味道也很奇特。他恭敬地朝李嗣业叉起了手:“我想跟你学做这种饼的技艺。”
李嗣业断然拒绝:“不行,这是技术专利。”
“啥?”粟特人迷蒙了半天没搞懂,才又劝说道:“长安城这么多的人,你一个人能做完这么多人的生意么?况且你这饼的配方,别人迟早是可以得到的。”
李嗣业发觉这粟特人有威胁他的意思,脸上顿时显现出几分怒色。
粟特人连忙拱手赔礼:“郎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葱花饼的技艺一旦出世,总有人会偷师,还有聪明人琢磨,人家迟早会把你的配方给琢磨出来的。
粟特人说得有几分道理,李嗣业低头一琢磨,点点头说道:
“我可以把葱花饼的技艺传授给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三个要求,第一你的店名必须改,名称为李记葱花饼二部,第二必须给我连续三个月的加盟费,一个月四百钱,第三,你找五六十个人过来,我教一个人是教,教十个人也是教,倒不如直接开个现场讲座。”
胡人一时间犯了难,他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要求,不过在心中经过衡量之后,终于做出了决定。此事大有可为,李嗣业不过只是传授五十多人,他的竞争对手不算多,等他学会之后,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传给别人嘛。
得到李嗣业的首肯之后,胡人拿了几块饼当做样品,直接跑回去关上了店门,开始去拉拢寻找什么家门商。
大唐人对新鲜事物非但不排斥,反而乐于尝试,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要问:“这是从西域传过来的?”
“不是,”李嗣业道:“这是我自己发明的。”
有些人怀疑地看着高大个子的李嗣业,转身离去,有些人则品尝之后,欣然掏钱购买。
还没有到日入时分,李嗣业买来的两斗面粉已经用光,所有的葱花饼宣告卖完。
他蹲在店门口盘算了一下,一斗面粉三十多文钱,连同大葱,花椒盐和羊油算在一起,成本就是四十文钱,可供他做六张大饼,分切成六块就是三十六块饼,一张饼买五钱,成本不足两钱,他的定价非常合理,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将租赁店面等成本给赚回来。
卖饼只不过是小添头,他真正的赚头是加盟费,一人一月四百钱,五十个人就是两万钱,三个月下来有六万钱,有了这样的短期收益,到时候改做别的美食,又是一份收入。
开元到天宝年间物价非常稳定,两京西市署和全国各州都建有常平仓,用以调节物价。小麦的价格比米更便宜,只是磨面的工序较为繁琐,损耗也占多,所以白面的价格就贵了些。他若是要节约成本,可以在家中院子里买上牲口和石磨,那是以后的事情。
李嗣业准备收摊,把所有东西都搬进了屋里,只剩下没什么价值的泥塑火炉。店铺刚收拾出来,还没腾出能睡人的地方,所以李嗣业决定今夜回宣阳坊去住,等两三天后生意稳定下来,再去买一套草席毡子和衾被,这样两边都可以扎根。
他们趁着天色尚早,从西市南门出来从永安渠的木拱桥上经过,李嗣业拉着李枚儿的手骤然一紧,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
他们身后六七个穿着锦衣坦露胸脯的浮浪子摸到桥上,装作路过行走,远远地跟在他们兄妹身后。
他悄然改变了方向,不是往宣阳坊而去,而是南下往敦义坊,他必须先把妹妹枚儿安置了,才能放心地对付这些后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