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侯站在庙门外,敲了敲门板大声喊道:“老箫,在里面不在?”
箫规、张小敬和戴望各持武器守在门边,让看守庙宇的老箫出去接洽,两人攀谈了一阵,武侯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转身离开了庙门口。
武侯快走两步跑回来,兴奋地低声说道:“上官,你说的没错,老箫的庙里有别人,我这就去通知巡街的金吾卫。”
李嗣业双手抱胸点了点头,靠着墙角等待,眼睛眯着觑向漆黑的夜空。
不大一会儿,武侯带着兵卒来到了佛庙外,却看见院门大开,立即冲进里面和箫规等人进行搏斗,谁知院子里竟发出一声巨响,火焰开始升腾,同时刀剑相击的声音砰砰作响。
如果此时他冲过去的话,或许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能把圣人从他们手里救出来。这当然还不是他的主要目标,策划此事的幕后人尚未露头,对方一定会忍受不住跳出来。他必须知道这个人是谁。
破庙内的打斗已经结束,武侯唤来的那几个人看来已经全军覆没,蚍蜉他们一定会将皇帝转移走。
但是等候了片刻,张小敬他们却从庙里跑了出来,开始分头撤走,圣人却不在其中。
“怎么回事?”
他们分作了两个方向前进,戴望站在墙根处停留了片刻,最前方的箫规回头喊道:“戴望,跟上!”
等他们消失在街巷口,李嗣业快步走到戴望停留的地方,蹲下来掏出火折子,拔掉盖帽轻吹,逐渐晕染起光亮,他看清了墙上的字迹。
“皇帝偷跑了?跑到了平康坊?”
李嗣业身在明处更加方便行动,他奔出胜业坊的坊门,迅速朝平康坊而去。
等他赶到平康坊时,却看见一群百姓正在寻找偷猪贼,李嗣业也悄然跟随在他们身后,进入了街道深处的民房中。
他侧立在猪圈的旁边,踮起脚尖看着围墙里面,一头黑猪躺在里面睡得正欢,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不远处有一辆马车辚辚驶来,李嗣业迅速闪身贴到了墙根,看到几个窝棚中的百姓们迎出去,口中称呼“祝先生回来了!”那马车停在一间木板房前,车上的夫妇领着孩童下车,一个老人从车棚中钻出来,他迎风站立在车辕上,目光陌生又新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能有这种神情的,只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皇帝,他的模样实在是太狼狈了,狼狈到让人不敢相信他就是天子。
李嗣业绕过了房子的后面,站在窗前听得里面人说话的声音,原来这条街是平康坊靠近北曲无人接近的贫民窟,棚户里所住的皆是贫苦儿童和残疾或孤苦的老人,那位祝先生乃是户部官员,善心救济这里的老人孩童。
他站在外面抿嘴而笑,老皇帝不见民间疾苦,还以为他的大唐盛世家家有猪,户户有鸡,餐餐都能吃到白米饭呢,让他在此处体验一下生活倒是一种再教育。
他靠着墙板冥想,倾听里面发出的声音,名叫祝玄的孩童从某个粟特人手中取来了黄道游仪,皇帝认出了这个东西,问孩子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黄道游仪,旧历九年,参军梁令瓒自学天文数学,业余时间都用来打造它。初时只是做了个木模,被圣人知道后大加赞许,圣人遂令一行大师和梁令瓒一起将它改为铜制。
小孩子聪慧过人,讲起这些旧历往事倒是清清楚楚,口齿伶俐,引起了家中两个大人的赞许笑声,皇帝接过话头说道:“用它测量二十八宿距离天球极北的角度……”
李嗣业在外面低声咕囔道:“怎么又讲起天文了?”
也许是皇帝感受到了这些人的淳朴善良,或许他自认为他得知了真相——这只不过是天子脚下,还远远达不到真相,长安之外百姓的生活更加困苦。他竟然开始封官许愿,要养这条街上所有贫民,还要封祝慈做什么户部侍郎,要他的儿子到弘文馆读书。
眼下倒也不是不可能,养活一街人和升一人做户部侍郎对皇帝来说不算什么,就看他们能不能挨过这场皇帝落难的风波。
让鲲鹏看到蝼蚁的生活后是什么结果,要么是鲲鹏的翅膀被折断了,要么就是蝼蚁被它给压死掉了。
里面的两个男人没有发笑,而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看来他们已经认出了皇帝的真实身份。
李嗣业决定提前钻进了马车底部,阻止他们贸然进宫。不过他不能出现在皇帝的面前,古人的心思最难猜测,特别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见到过凤凰落架跌落尘土的人不一定会死,但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报,于他日后的发展规划不合。
这也许就是安禄山为什么要利用戴望激他跑来长安来的原因,他自己来救驾岂不是大功一件?这胖胡人怎么会好心便宜自己?试想一下,一个见到皇帝落魄到泥土中的人,怎么可能会得到重用,日后还如何在朝堂上见面。昔日严子陵避光武帝刘秀而不见,难道不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祝慈一家和圣人坐在车里,他们显得生分拘束起来。车夫在前方拉着车,感觉马走的速度较慢,口中不由得嘀咕道:“这车今天怎么这么沉?”
祝慈盘膝坐靠坐在板壁上开口道:“我们这车进不了大明宫。”
皇帝接口说话了:“别人进宫需要鱼袋,我不用,朕凭这张脸就能进,呵呵呵。”
“大明宫你进不去。”一个捏着嗓子的声音从车底传上来。
李隆基抬头四处张望,警惕地高声问道:“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