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业长长松了一口气,此事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心里准备,也幸亏提前预期布置过,所以并未心中失落,进退失据。
“想不到我一介小小的四品将官,竟然也被右相当做了防范的太子党成员,不知是该荣幸,还是该懊丧。”李嗣业苦笑道。
高仙芝长松了一口气,跟聪明人说话最轻松,他刚刚还发愁该如何向李嗣业解释这其中的隐忧,现在倒是可以直接了当去说了:“你在远征小勃律一役中表现突出,我们共同谋划了长途奔袭的后勤补给,你又亲自带队攻陷连云堡,战功远在其他人之上。所以也不能够泯灭你的功劳,我与右相争取之后,决定为你报奏加官右威卫将军,勋官为九转护军,进爵为高陵县伯,食邑增加为七百户,永业田增加至一千亩。只是你的职官依然是疏勒镇镇使和安西副都护。”
李嗣业的这口心气儿险些泄掉,那老狐狸果然是要把空头衔和良田钱财当做补偿送给他。但这是他最不想要的,因为他不缺这些东西。米查干在西市经营这么多年,已经跻身富豪之列,给他投资占股的比例也足够换多少良田宅邸了。葱岭守捉是他的金库,新昌坊的家中也藏着他的金库,现在的李嗣业用将来的话说就是隐形富豪。
他现在想要的是权力,他要用权力来改变这个即将改变的盛唐,延长这份盛世繁华的荣耀,延长千百万人的幸福时长,改变这场转折给后世带来的无穷灾难。
当然,人生不过短短的几十载,以他的精力在这几十载的时间内,自然不可能将这个世界强行升维,把农业变为工业社会,永久性消灭饥荒等等。他自然也无法改变封建王朝终将改朝换代的循环。他只想改变王朝消亡的方式,他要改变历史的脉络,他想要的是将来大唐即使覆灭,也要把开放包容的精神传承给下一代王朝,也要留给身后王朝一个地域辽阔的行政区划,并把此行政区划当做后世的圭臬来奉行。
想要完成将来的梦想,必然要先打败现实,获得权力的方式也可以采用非常规手段,只要不伤害他人性命,就在这样的底线之间完成。
高仙芝自然不知道李嗣业已经在心底完成了某些人生励志鸡汤的升华,古人的升华靠先贤的典籍和诗歌,他的升华就是来自横空出世。
“嗣业,你没事吧,我知道此事对你来说不太公平,但我还是希望你安稳下来,毕竟眼下这个时刻实在是太危险了,右相党吉温还在长安城对韦坚的党羽进行清算,若是这个时候出点什么事情,容易被误伤。”
李嗣业心中却不是这样想的,所有人都认为眼下是最危险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动弹。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李林甫一下干掉了一大片敌人,干得太子都服服帖帖。所以他认为没有人敢在这座长安城里,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这个时候运作反而是最安全的。
但这只是其一,他要运作的目标是杨贵妃,自然就绕不过杨家。若是换做以前,杨玉瑶会把节度使当做诱饵吊着他,杨钊甚至会想方设法拦阻。但是眼下这个时刻,杨家难道感受不到李林甫这翻云覆雨的强力手腕?难道感受不到此人的党羽众多手段强悍?杨家也该有些许的危机感了,就连李林甫都需要吉温,罗希奭这样的酷吏,更需要安禄山,高仙芝这样的边将。杨家难道就不需要这样一个关系网中的一环?
他心中这样想,认为杨家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能意识到不应该只依靠宫中娘娘的圣眷。还得有为将来所做的规划。
他从羊毡上站起来,躬身朝高仙芝叉手感激道:“多谢中丞惦念着嗣业,也想着为嗣业考虑,你也无需有所顾虑,毕竟右相遥领安西大都护,这是躲不过去的。”
李嗣业叉手行礼之后转身离去,高仙芝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犹疑,感觉这个人不会就这么安静下来,总是会折腾出些什么东西的。
……
腊月的长安城中非常安静,几乎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传出,即使有那么一点儿坊间传闻,人们也不会过多的关注,因为他们已经被这一年发生的更大的事情给震慑住了。都说暴风雨前是宁静的,实际上暴风雨后更加宁静。
李嗣业就把自己藏在暴风雨后长安平康坊留后院的一座隔间屋中。他坐在榻上,屁股下面铺着羊毡和褥子,裹着足袋的双脚踩着一个有盖子的镂空的木炭盆,感觉热气沿着他的脚底板缓缓向上蔓延。
他手中捧着一本书,是太子送给他的《氏族志》,他对这书上的内容根本不感兴趣,这样装模做样是让别人以为他有事情可做。
他内心实际是在思考,想着如何打动杨玉瑶,帮助他进宫,想着进宫后该在杨玉环面前要什么。难道还是什么安西节度副使,安西四镇知兵使?
这样小的胃口还有脸进宫要官吗?咋就不能要多一点?
安西节度使肯定是不可能了。人家高仙芝已经得了六纛和符节坐在了位置上,这一场远征长途奔袭秀带来的最大功勋所得的报酬就是安西节度。
河西节度就更不可能了,这个地方的政治军事地位比起安西四镇要高得多,当然不会交给一个尚未在节度使这个岗位上工作过的新员工。平卢范阳是安禄山的,王忠嗣好像已经把河东、朔方、陇右、河西四镇的担子都担了起来。
这个四镇节度使的含金量真是大,掌管着大唐十节度使兵力的一半还多,竟有二十七万四千,可称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