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夏正盛,炎热,血腥,空中有热流在流动,远远望去,天地间所有的事物恍似都被蒸熟了一般。
东疆裕品关,军事要塞,屯兵两万,这里号称血液与躯体铸成的关口。
东夷墨府的狮骑战斗力强盛,似乎知道驻扎在裕品关的是大卫征夷大将军的独子,将近半年来,狮骑着了魔一样的在此打转。也不管这三番两次折损多少人马,半点儿便宜没占到。
军帐简单,身着盔甲的兵士来来往往,不时的有快马出营回营,炽热的温度也根本形成不了任何障碍。
蓦地,信兵快马回营。勒马停下后,信兵也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不知是因为焦急还是身体撑不住,双脚落地险些趴下来个狗吃屎。
但眼下已顾及不上那么许多,信兵快步的奔着主帐而去。
还未到主帐前,一个极高的人从里面走出来,这是少将军身边的第一近卫,钟非。
“何事?”一见信兵那着急忙慌的样子,钟非也皱起了眉头,问道。
信兵快速的将怀中的快报递给钟非,“香城……香城失守了。”
闻言,钟非接过快报,就转身进了军帐。
不消片刻,钟非与一身银甲的少年从军帐里快步走出来,那边号角声也在同时响起。
两百人的先锋队集结,是以最快的速度,聚集,出营。战马飞奔,尘烟和进了流动的热气之中,旋旋消失不见。
香城失守,满目疮痍,这座小城不大,但却处在边关要地。
还未抵达,便一眼看到了那已被攻破的城门,多处坍塌的城墙。
钟非在骂脏话,邺无渊也听得到,少年初成,沉稳和冷静却是超越年龄的。
银甲覆身,炽烈的阳光下,那银甲极其刺眼。
没做任何停留,队伍进城,先锋队各个精英,跟随着邺无渊战斗过上百次,无需浪费口舌下命令,进了城,便自动成队形,开始搜索。
他们搜索,搜的不是百姓,而是敌人。
这座小城,被大肆的掠夺,屠杀,废墟一般,却是几步就能遇见一具死于惊恐下的尸体。
无论男女,无论老少,无差别的屠杀,但凡入眼的活物,都没逃过一死。
钟非是愤怒的,怒的那高壮的身体恍似都着了火一样。
他带着一小队人马去了另外一条街,走远了,还能听得到他的叫骂声。
邺无渊却是依旧沉静,这种场面,这么多年来,已不稀奇了。
这便是战争,流血死亡是日常。流血死亡的,不只是兵将,还有平民。
就如他们也曾闯进过东夷边关的村镇,留下的,也是同样的屠杀。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两国在‘互赠礼物’。
骑于战马之上,马蹄踏过地上的尸体,邺无渊直视前方,未曾垂眸看过一眼。
废墟一样的小城,血红和残砾,腥臭味儿和土地蒸腾起的热气搅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战马还在悠然的走,这城里发生过再惨的事情,好似都入不了它的眼。亦如它的主人那般,冷静,又冷漠。
蓦地,邺无渊眉头一动,下一刻便勒住了马,他直视前方,但耳朵却在听着后方。
剑眉入鬓,那双一直漠然的眼眸也浮起了淡淡的杀意,反手扣住挂在马背一侧的利剑上,抓住缰绳的手也微微施力。战马挪动四蹄,调转方向。
转了过来,邺无渊也抬眼看向发声的地方,出乎意料的,他眼睛里的杀意在褪去。
一个披着白色披风的姑娘,出现在二十米开外的某条街巷的出口。
她抓着墙边,踉踉跄跄,踩到了一具尸体,她后退,又险些跌倒。
眼睛睁得很大,可是,又好像……看不见。
她的鞋子,裙摆,披风下摆,身上某些地方,都是血。
打马,朝着那边走,距离近了一些,她好像也听到了动静。
身体立即靠在了墙上,脸也转了过来,眼睛睁得很大很大,似乎是想极力的看清楚他。
相距五六米时,邺无渊勒停了马,他翻身跃下,身上的银甲碰撞,发出了些脆响。
也不知是怎么了,那姑娘忽然踉跄的迈出两步,之后就朝着他跑了过来。
白色的披风白色的衣裙在翻飞,她跑的极为不稳,长发也随之飘摇。
她的眼睛,应当是看不清楚,可是,却真是拼了性命一般的跑向他。
无论周边还是背后,全部都是死的,满目疮痍,血腥而残忍。唯独她是活的,娇怜美丽,虚弱又顽强。
不过五六米的距离,又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她跑过来,好艰难好艰难。
数次踩到了横在地上的尸体,破碎的残砾,她都要摔倒。可似乎,就因为看到了他,知道他站在这里,所以极其顽强的支撑住了自己。
邺无渊一直没有动,甚至后知后觉的,他发现自己的呼吸都停了。只是在看着她,废墟和血腥远去,视线里只有她。
终于,她到了近前,他还未想好该如何开口询问,她就硬生生的,死命的扑到了自己怀里。
他身上的银甲好硬的,可是,她却恍若未觉,那纤细的双臂抱住了他,脸也贴在了胸前的护甲上,孱孱发抖,却又极其顽强,抓住了就不松手。
她这一下子用力过猛,偏偏还撞得邺无渊也向后退了一步。
垂眸看着抱住自己就不撒手的人,邺无渊的唇终于动了动,“姑娘?”
他这么一唤,那抱着他的人也不知怎么了,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