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答应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她没有想到,荣妃跟青嫔竟然能到她的宫里,这些年来,这是仅有的一次,而青嫔的话,明显是找茬的。
苏答应的宫里,奴婢,太监都少一半,仅有的三四个侍候的人,不但要烧茶递水,擦桌子拖地,还得铺床叠被,门口当职。人手不够,所以就捉襟见肘,侍候的当然没有承乾宫那么面面俱到。
荣妃入内室坐下,青嫔跟荣妃对坐,苏答应给二人行了礼,挑了把椅子坐下,叫婢女给娘娘们上茶,那婢女刚才在拔草,先洗了手,然后去烧了水,烫了茶,端来时,荣妃已经等了好一会儿,苏答应又命太监端上来一盘果子,虽然她心里不待见面前的两位,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小太监哈着腰端上来一盘甜点,可能是不新鲜,也可能是火候掌握的不好,那果子本应该晶莹剔透,此时却黑不溜秋的,看着一点也不像宫制,更像是山野农家的饭食。
青嫔当然不会吃那果子,端起一杯茶来,闻了闻,浅尝了一口,又吐了出来:“怎么说也是个答应,这茶是人喝的吗?还有这果子,跟乌鸦在上面拉了屎一样,也难怪皇上不愿意来,人丑就算了,东西也这样不上台面。”
“青嫔娘娘位居承欢殿,东西自然是比我宫里好的。”苏答应努力压制着心中的火气道:“我出身贫贱,又没有可以倚仗的亲戚,寒酸了些,也就在所难免了。”
苏答应话里有话,明明是在讽刺青嫔的阿玛贪赃枉法,被皇上撵出了朝廷,青嫔没听出来。还坐那笑着:“你知道自己寒酸就好,不要鸡蛋碰石头。”
“我不懂青嫔娘娘的意思。”苏答应道。
“三阿哥这个孩子,你就不用打主意了,郁妃帮了你又怎样?三阿哥如今只听荣妃娘娘一个人的话。你还是少去招惹他,这样对你好,对他也好。”青嫔冷冷的道。她自入宫,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当然不会理解苏答应对三阿哥之情,说起这些也是轻描淡写。
“青嫔娘娘说的好轻巧,三阿哥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我是他的额娘。”苏答应说着,又有些软了下来,以前她曾奢望。借着皇后或是其它人的力量,跟荣妃抗争一回,至少把三阿哥给争回来,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三阿哥已经定性了。于是她又想祈求荣妃。至少荣妃在三阿哥面前说话是有用的:“荣妃娘娘,我只是一个不得宠的答应,娘娘就高抬贵手,您在三阿哥面前,帮我美言几句,我感激不尽。娘娘一生荣华富贵。又何必跟我这样的女人计较,反正皇上的心,也不在我这。”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皇上的心在你那。”荣妃冷笑了一声,端起茶碗来,将热茶慢慢的倒在地上,看着地上的一滩水渍,若有所思的道:“怪就怪你生的是位阿哥。在这宫里,所有的阿哥。除非像二阿哥那样,归西去了,否则,都是祸患。”
“娘娘,三阿哥他愚笨的很,又不爱读书,以后的太子位,定不会是他的,娘娘……”苏答应起身给荣妃行礼,差一点跪在地上。
荣妃却依然是冷冷的:“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一声,以后别再期望用谁来改变你跟三阿哥的关系,如今我没空理你这些烦心事,不然,下一次,不是你遭殃,或许就会是三阿哥遭殃了,在宫里,你可别试图考验谁的耐性。”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荣妃说完便走,青嫔起身扶她,踩在刚才的水渍上,差一点摔了,恨恨的踢了一脚苏答应坐的椅子,不知是椅子被踢的重了,还是年久失修,啪的一下,裂成了几块,青嫔咧嘴一笑道:“这宫里果然都是贱东西,连椅子都这么贱。”
苏答应呆呆的坐在地板上,听着外面的风呜咽,她的心像是被掏空了,又好像很疼,她还记得,当年被皇上宠幸时的欣喜,生下三阿哥时的欣慰,怎么如今,都变了。
她变老了,虽然没有荣妃年纪大,但头发却掉的厉害,眼角的皱纹也越积越多,皇上已好些年不曾来看自己了,而如今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苏答应坐在地上,发了好几个时辰的呆,直到最后,婢女把她扶起来,她的腿都酸了,差点站不稳。
晚饭时她还在迷迷糊糊,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有心酸,有期待,有巴结,有忍耐,为什么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绝望了呢。
她不想绝望。
宫里的灯点起来了,养心殿一晚上少说也会点三四十盏灯,八角宫灯又大又亮,里面的蜡烛都有女人的胳膊粗,可自己的宫殿,为了省开销,每晚每间房,只点一盏,还是细细的。她看着那点烛火摇曳的厉害,怕它熄灭了,想用手陇着,才发现烛火外有个白纱的罩子。
外面的雨突然而至,春雷阵阵,万物复苏,应该是个让人心情好的天气,有句话说,春雨贵如油。一场春雨,连空气都清新起来了。
苏答应无心欣赏这些,她没有撑伞,也没有系披风,只挑着一只破旧的灯笼便往承乾宫赶,小婢女本来都忙着自己的事,谁也没有注意到,苏答应出去了。
小太监们跟荣妃通传,说是苏答应求见,荣妃正在用晚饭,明油大虾,烧全鹅,枸杞炖鸡,人参烧牛筋,应有尽有。
荣妃本来不愿意见苏答应,没完没了的,招人厌烦,如今三阿哥不成气候,荣妃没把苏答应看在眼里,跟她说话,在荣妃看来,是浪费时间。
只是门口的太监接二连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