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越发的深了,今秋的寒气也比往年来的早了些,已是用过早膳,笼罩在宫院内的雾气还没消去,白茫茫的上下浮动,虽才是秋季,内府务已通知给各宫娘娘上了今冬的炭火,按位份领取后,良妃宫里的小太监便把这些黢黑的木炭放在小厨房下首的小竹筐里,一筐筐的盛着。内室里,良妃看了看睡在床上的承熙,把被子又给她往上盖了盖,承熙自从受了指婚张家的刺激,脑子一直一会清醒,一会迷糊,经常的全身冰冷,四肢冰凉,昨夜一整夜的风呼啸着,像是谁拿着刀在丝线上用力的刮着,刺耳心惊,永和宫关紧了门窗却依然是寒气逼人,承熙折腾了大半夜,直到天快亮时才又昏昏的睡去了,看内务府提早发了今年的炭火,良妃让小太监把炭火放在一个三角铜鼎子里点着,又把铜鼎子往床边放了放,自己站着看了会,试了试床边的温度,用手势告诉婢女出去廊下侍候,自己走到镜前,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发丝间只斜插着一只陶坯黄的簪子,系上了前些日子内务府刚送来的暗金菊色披风,轻轻关紧内室的门,又放下内室的帘子,
见几个婢女正缩着脑袋在廊下当职,于是轻声交待着:“公主刚睡沉,没事别去打扰。”
婢女听了,嘴上答应着,良妃已向着永和宫的小厨房走去,小厨房的太监见主子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行礼。
“你们抬上一筐子炭,跟本宫来。”良妃指了指灶前忙活的两个小太监道,小太监听了,忙答应着,把衣袖卷起一些,抬起沉重的木炭,跌跌撞撞的跟着良妃去了。
良妃带了一个婢女,后面跟着两个抬着木炭的小太监,四人穿过东西六宫中的甬道,走了有大半个时辰,拐过一个垂花拱门,往前不远,便是冷宫了,自从皇上颁旨,皇后便从高高在上的景仁宫挪到了这里,而皇后这个称谓,也不再属于她,如今属于她的,除了叶赫那拉氏这个姓氏,便只有婢女四齐了。四齐因跟皇后感情深厚,所以在皇上下旨,景仁宫奴才可以出宫后,仍愿意呆在这冷宫里侍奉皇后。
婢女伸手推开冷宫破败掉漆的大门,吱呀一声,伴着门沿上飞落的灰尘,呛的小太监一个喷嚏,良妃忙从袖里掏出手帕子在面前扇了扇,这冷宫本是犯了大错的后,宫女人住的地方,本朝中,虽皇上女人不少,但真发配到这冷宫中来的,也就皇后一个人了,良妃抬眼一看,这冷宫原来是有两间,一间大屋,另有一间杂物间,应该也是厨房所在,另在院子一角堆了些干柴,干柴笼在雾色中看着影影绰绰,在这寒风呼啸的深秋,更觉得苍凉起来。四齐在屋内听到大门口的动静,便走到门口查看,一见是良妃带着人朝自己过来,顿时一脸鄙夷道:“娘娘何必贵脚踏贱地。如今娘娘深得太后的喜欢,为了巴结无所不用其极,今日是来跟我们炫耀吗?”
四齐说着话,良妃便已走到了她的面前,见四齐愤恨的样子,良妃的脸红了半边,一边朝房内张望,一边说着:“姑娘,我是来看看姐姐,这天又冷,听婢女说,内务府并不曾给这里发木炭,所以,我让小太监抬了一筐子来……”
“我家主子住在这地方还不是拜你所赐,如今却又假惺惺的送炭来了。”四齐似乎一改往日脾性,良妃跟皇后这么多年,也从没见过四齐有如此伶牙俐齿,嫉恶如仇的时候。正站在门口尴尬,只听屋内传来一嘶哑的声音:“让她进来吧。”四齐听了,不情愿的让出一条道来,良妃让婢女,小太监站在门口等着,自己拍了拍披风上的露气,抬脚进门。
只见皇后穿着件粗料子灰土色滚边旗装,头发盘着,却未带一点珠翠,此时她正盘腿坐在一张裂了缝的榻上,榻上的小方桌上,放着一个描花的碗,碗里盛着些粥,另有两张小碟子,一个碟子里盛着几块小咸菜,另一个碟子里盛着一份无油的炒白菜,良妃见此,不禁红了眼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拿起小方桌上的筷子,夹起一筷子白菜给皇后放在碗里道:“臣妾来给娘娘布菜。”
“你放下吧。如今你是妃位,我不过是个没了封号的女人,你还是叫我叶赫那拉氏就好。再说,我如今又有何资本让你布菜。”皇后说着,眼里又浅浅的渗出了泪,良妃赶紧把筷子架在碟子沿上,从袖里掏出手帕子来给皇后擦了,见皇后心情平复了些,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妾有罪,那针扎小人,本是臣妾放在您床下的。”
“哦……“叶赫那拉氏皇后听了,脸上无一丝神色变化,似乎她早已料到,所以一点也不吃惊。
“那日请安后,娘娘说要抱着雪球去玩,于是臣妾出了景仁宫后,又偷偷了转了进去,说是丢了东西,放了那针扎小人后,臣妾才走。”良妃说着,脸上红透,她这半生在宫里也算是个老实人,只是为了承熙,才答应太后搬倒皇后,一时说出这些话,她在心里也恨自己的不争气。
“太后利用承熙的婚事逼了你?”叶赫那拉氏皇后问道。良妃跪在冰凉的地上点了点头。
“早料到了,只是没想到太后如此狠心。”叶赫那拉氏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事到如今,我只心疼我那二阿哥罢了。不知太后对他怎样。”
“娘娘放心,绘贵人如今并未生下孩子,所以太后还指望着二阿哥以后有所作为,是不会让他受伤害的。”良妃说着,跪在地上给叶赫那拉氏捶了捶腿。叶赫那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