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争先恐后地在门口喊她:“老太太,家里来了贵客了,快出来接一接呀。”
也有人上去敲门,还有人扒着窗户处往里看。
但里面毫无动静,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出。
反而是外面,在李嬷嬷从车上下来之后,并未走开,而是躬身站着,把手又递了上去。
片刻,车帘再次打开,从里面缓缓出来一位妇人。
这妇人,穿一身深紫缎布衣裙,上身搭浅紫描绣衫,宽大的袍袖完全遮住双手,隔着衣服虚虚搭在李嬷嬷的手腕上。
她脖颈修长,面目光润洁白,长相明明是秀丽端庄型的,却又透着几丝妩媚风情。
打扮的好像三四十岁的样子,可眉眼又瞧不出到底多大了,似乎说她二十岁也不为过。
车外面,刚还吵吵嚷嚷,议论纷纷的众人,在看到从安公主从车上出来的同时,全部噤了声,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连那双踩着脚凳往下走的脚,都好像染了魔力,吸引了他们所有的目光。
孟氏过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脚一下子就立在原地。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顿时觉得自己是一个十足的乡下土媳妇儿,被眼前人的光辉盖的严严实实,连扑腾的机会都没有。
片刻,心里又生出深深的羡慕来。
做女人,一生能活成这个样子,该多好呀!
哪像她,嫁一个窝囊废的男人,活了半辈子,还在吵吵闹闹,为生计发愁,让人无比心酸又不甘。
在那片刻间,孟氏甚至想,如果自己此刻从那马车里下来,该如何走路,该如何风光,村里的人又会如何看她。
她在门口发怔,从安公主却已经下了马车,由谢卓开路,李嬷嬷扶着,夏卫方躬身跟在后头,往丁老太的家里而去。
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很低调了。
从安公主当时甚至想夜里过来,但考虑到李嬷嬷和丁老太的年龄都不小,夜里未必就认得清人。
又是来陌生的地方,有许多不确定的东西,所以才会白天过来。
可他们没想到,会遭到村民围观。
这会儿看着他们院里院外的围着,谢卓悄悄请示她:“主子,要不把他们都拦在外面?”
从安公主眼睛看着前方,脸色丝毫未变,脚下也未停:“不用,就当是丁家的老亲戚就好,随他们吧。”
不显露实力也是一种低调。
被人看没什么,要是让人知道,他们身上带着兵器,还会杀人,那动静就大了。
一行人进了丁老太的院子,早已经围进去的村民,赶紧把路给他们让出来,一直让到丁老太的门口处。
谢卓引着从安公主上了台阶,抬手正要去敲门,却听到院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女人声音。
“哎哟,家里来客人了?是找我家老太太的吧?”
孟氏快步走上来,一边乍乎,一边想去拉从安公主的手,被谢卓冷冷拦住,撇了开去。
她丝毫不觉尴尬,自己把手收回来,抿了抿头发,笑的整张脸都挤到一块去了,多扑的粉在脸上打成了折子,一条一条的。
“老太太在屋里呢,看到你们肯定很高兴,也不知您是……”
她在此处把话顿住,想着一般的人,该接下去介绍自己是谁了,可她等了一下,这群人里一个也没回她。
孟氏有些尴尬了,但仍不遗余力。
先上去“呯呯”敲了几下丁老太的门,朝里面喊:“娘,家里来了客人,您看看是不是路家里的老亲戚呀,赶着马车来的。”
然后又快速下了台阶,赶着村民说:“都看什么看,地里的庄稼不收了?快走快走,就是来了客人,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来看去的。”
村里人自知她的禀性,看到她出来就纷纷翻起白眼,现在被她一驱赶,更是生恼。
有些平时就跟她不对,当下就说起了风凉话:“你家的亲戚?你家亲戚,怎的也不理你呀?”
“孟淑芹,你莫不是看人家乘马车来的,是个有钱的主,又上赶着去巴结吗?”
“可别巴结错了,跟那吴秀才一样,再把祸水引到家里来。”
孟氏被他们说的气死了,胸口都起伏不定。
当着贵亲戚的面,她又不好撒泼了骂出来,只能尽力与他们分辩。
可现在的丁家早不比从前,丁老二家也成了村里的笑话,人们才不在乎她分辩什么,只管嘲笑。
门台上面的从安公主,只是眼角往这边瞟了一下,连神色都没动一下,示意谢卓接着敲门。
外面吵吵嚷嚷半天,就算丁老太不理,可门不断被敲响,也敲的她心烦。
她握紧拐杖,颤颤威威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子抖了几下才站稳了。
深陷下去的眼窝,还有迅速消瘦的脸颊,把颧骨衬的更高,瘦骨嶙峋的。
嘴巴周围的皱纹更多,收在嘴唇处,像一个手工失败的千褶包包子。
她走的极慢,每往前一步,腿就颤一下,全身的力气,好像都靠那根拐杖支撑着。
好不容易挪到了门边,已经像走了很远的路,站在那儿喘了好几口气,才伸手把门打开。
门外,先进入丁老太眼睛的是谢卓。
但他一句话没说,反而往后退了一步,把身后的从安公主和李嬷嬷露了出来。
丁老太一看到这两人的穿着打扮与气质,心头就猛震一下,突然就窜上了恐惧感。
她本来就扶着门的手,似乎是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