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不比寻常人家,各等丫鬟婆子都有自己穿着的定例,像汇安郡主身边的鸳鸯,就能得了上好的蜀绣穿,二等的茉莉海棠,穿的是云绣,三等的槐枝穿的是锦缎
只要有心,这些衣裳服侍的区别都不难记住。
权柔见了那婆子一次,就发现她穿着的不像是内院里行走的。
海棠这次是真的吓了一跳,视线狠狠瞪了地上的丫头一眼,自己噗通一声跪下去,“清霜殿的事情是郡主交给奴婢负责,放任这等刁奴欺客,是奴婢的不是,请大姑娘放心,奴婢会如实禀了郡主。”
这事情已经不是她一个丫头能够越俎代庖的了。
内院与外院分开,乃是侯府的规矩,外院的人不会轻易到内院来,就算是来,也是去郡主的昭月轩,怎么会来一个客人居住的清霜殿呢
这摆明了就是有人朝着权大姑娘这边伸手了
权柔笑着点了点头,“我这边还得一会儿,人,你看着处理就是了。”
她对海棠这么说着,也是在表明态度,这事情不论后面有什么人参与其中,都是侯府的事情,权柔不会过问了。
后面的事情,她也不好多说,这不是权家,她一个客居的人,再说的多了,便是插手他人家务了,不怎么合适。
海棠也明白权柔的意思,当下叩首说了谢,便拉着那还跪着的丫头出了门。
接下来,肯定是要彻查的,外院的人不经允许接触内院的丫头,还挑唆的这丫头不尊主子,虽然也是这丫头自己蠢笨,上了别人的当,但是那背后之人这么别有用心,是为了个什么
汇安郡主肯定不会放任这些不管的,都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很多时候,一个家族的覆灭,都是从根基开始动摇的。
但那就不是权柔该操心的了。
“不用太复杂了,”她对身后的丫头说着,方才那一番发作人下来,身后这个丫头手都在抖着,但是权柔没让停下,她倒也没有自作主张停手,这是比那个跪着的聪明多了。
权柔喜欢聪明人,只要不是聪明过头开始自作聪明的,她都愿意提点一下她们。
“是,”身后的小丫头声音都带着颤抖,听得出来方才真是怕极了。
但即便如此,手上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因为看了刚才那一出画面,现下伺候权柔就更加用了十二分心思,手都不敢多用力一分,只怕把面前这捧青丝拽下来两根。
聪明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会审时度势。
权柔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你叫什么”
那丫头正帮权柔把底下的碎发轻轻的用刮梳往上提起,听得权柔问起来,只觉得心底有股飘然的感觉。
这位权大姑娘,平日里从不让他们伺候的,都是芍药和槐枝两位姐姐在近身伺候。她年纪还小,当初被拨过来,也是因为这一手梳头功夫。
可是郡主那边轮不上她去伺候,进了内院,她也只是做些洒扫的活儿。
原以为自己是被放弃了的,谁想到,她伺候的这位姑娘,在郡主面前竟然这么有面子不是正经主子又怎么样能在郡主面前说得上话的,都是要用心伺候的
那丫头满面激动,手上却依旧半点不敢放松,颤着声儿答了话,“奴婢黄蕖。”
“芙蕖的蕖吗”权柔听了她说的名字,便多问了一句。
“回姑娘的话,名是郡主赐的,奴婢们这一批排的是黄字,奴婢的后一个字正是芙蕖的蕖。”
倒是个伶俐的,权柔不过问了一句,她便把前前后后的都给说清楚了。
权柔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只手扶正了自己耳侧的垂发,“黄蕖啊你梳头还挺好看的,我在侯府这几日,你便来帮我梳头吧。”
这句话就是要了她进屋伺候了黄渠激动不已,跪下来就要谢恩,还是权柔拦住了,“这头还没梳完,不必如此。”
黄渠自然是千恩万谢,进屋伺候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若是再能得了权大姑娘几句话,郡主那边肯定是不会亏待他们的
权柔解决了一个小麻烦,心情也不错,哼着小曲指着自己的发型,告诉黄渠哪里还需要调整一番。
黄渠自然是更加用心的伺候了。
因此等海棠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权大姑娘安”她换了一副讨喜的笑面孔,问了安。
权柔唤她近前去。
“你瞧我这身衣裳可还好看”权柔身上穿着一身遍地洒金裙,外头是缂丝罩衫,黄渠给她梳了一个半垂的发型,还没上头饰妆面,但是即便如此,也是好看得紧了。
她见权柔这么说,便赶紧地接了话,然后圆脸上泛着笑意,“姑娘穿上这衣裳真好看。”
权柔来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会在靖安侯府住下,这些衣裳头饰都是汇安郡主差人置办的,海棠是汇安郡主身边伺候的人,这些事情大概还是她们经手的。此刻这么眼巴巴的夸衣裳好看,
还真是有点王婆卖瓜了。
权柔忍不住笑出来,她从妆匣里拿了一朵半开荷花的缠花举起来,问着她,“那你看看我这缠花怎么样”
海棠偏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笑眯眯地摇了摇头,“大姑娘这花儿不配这衣裳了。
这倒是权柔没想到的,她还以为这丫头会赶紧夸两句呢。“那你说说,这要配什么好看”
海棠方才还怕权柔因为那不懂事的丫头而有什么芥蒂,现下看着权柔这么说话,也松了口气,笑吟吟地从桌上拿起了那个紫檀木的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