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将拯救世人视为己任,一句天下大义,一句大势所趋,于是,我弃了她,选了天下人!却因此硬生生逼死了她!我才是最大的恶人,可神魂消融的仍旧是她!如今,我倒宁愿当年变成千古罪人,也好过如今因思念她而肝胆欲裂!”
顾昀舒声音哽咽,痛苦压抑,心口如遭巨石碾压重击,一阵抽搐。
比起他的伤心无奈,苏蓁错愕之余,又庆幸他五感恢复,只不过,这付出的代价恐怕更让他难以接受。
苏蓁上前一步,温声道,“你们如今要做的不是自怨自艾,而是护好自己别再受伤。耗费精血燃无数盏花灯,我不知你这次又付出了什么代价,但阿离应该不想看见她的傻书生因她而痛不欲生,让她的死变得毫无意义!”
世间繁华美景千姿百态,色彩纷呈。可如今这天地万物,在他眼中只余单调沉闷的黑白两色,一片死寂灰暗,再无亮色可言。
“不,她没有死。”顾昀舒泪水悄然滑落,黯然苦笑,“千年也好,万年也罢,我会一直等她,等姒离簪灵生魂再生。”
苏蓁吩咐船上小厮拿几盏酒杯来,片刻后
三人举杯酹酒,祭消逝芳魂,祭天道生死,祭满江风月。
祭完酒后,他们坐于凉亭中,一杯杯桃花酿下肚,驱散了身上凉气和心中压抑。
乐殊不肯化作人身,将爪子浸湿在酒水中浸湿,再轻舔爪子。忽然惊觉,苏蓁带来的桃花酿中夹杂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荼蘼花。
原来她一直都在,却没有出手相助,竟眼睁睁看着姒离落到如此境地!
思及姒离最终对他所说,心中怨气陡然升起又转瞬消失。
待几坛桃花酿皆饮尽后,苏蓁抱着乐殊侧身坐于镂空栏杆前的美人靠上,背部斜倚朱红色木柱,右手手臂惬意的搭在栏杆边缘。垂眸浅笑间取出锦宣,埙声蕴含着亘古思念和离别愁,溢满万千柔情,极具感染力,直击灵魂深处。
小厮将桌面收拾洁净,布好棋盘,顾昀舒和商誉辰面对面对弈,两人皆眉眼含笑,表面如寻常时肆意畅谈,内心却在竭力掩饰苦涩。
正如他一直以来,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的付出和承受,不贪求回报,不道明苦衷,不说清缘由。爱便爱了,心如明镜,却不肯承认,好像说出口就会违背他坚守的道义和原则。
当他幡然醒悟时,却再无机会更改,生死无碍,一世情爱如尘埃。
夏日凉风习习,火红莲花灯飘满江面,一曲吹罢,船上所有人皆沉沉睡去,就连江中鲤鱼也逐渐沉寂。
耳边静谧无声,苏蓁收起锦宣,将乐殊安置一旁,再从袖中取出装有孟婆汤的竹筒。
即便历经万年,竹筒依然被姒离保存的极好,苍翠碧绿。
拧开盖子,孟婆汤表面隐有浅金色波光流转,气味香甜扑鼻。
她忽然觉得自己太过自私,要硬生生剥夺他和姒离仅有的回忆。
可若他不喝又必将终生困于悔恨和执念当中。
犹豫再三,她决定遂了姒离心愿。
不单单如此,许是今夜桃花酿喝的太多,让她的神智也清醒了。正如尹深所说,沉迷纠结过往未必是好事,还不如好好展望未来。
苏蓁走至顾昀舒身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将他扶起,捏住他的两腮,强迫他的唇瓣张开。另一只手微光闪现,引导孟婆汤从竹筒中飞出,进入他的口中。他下意识吞咽几下,甘甜清凉的孟婆汤就此顺着他的喉咙咽下。
顾昀舒正陷于她制造的美梦中,许是察觉到什么,眉头紧皱,几息之后又恢复如常。
苏蓁望着空荡荡的竹筒,沉思片刻,将其幻化成与姒离簪一模一样的竹簪,塞回了顾昀舒手中。
良久后,她口中默念咒语,船上众人渐渐醒来,唯有顾昀舒仍陷入美梦之中。
“不过几坛桃花酿,没想到会醉的如此厉害。”
苏蓁浅笑,“太子殿下,等东篱君醒来,望你莫要再在他面前提及姒离。”
“好。”
商誉辰应声,不曾有过怀疑,仅以为苏蓁是怕他多言,再触及顾昀舒的伤疤。
次日。
苏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神清气爽的她换好衣衫后当即独自出门。
满心欢喜提着喻子晔爱吃的点心来到了临安侯府,得知他已经清醒,却被侯爷关进佛堂,不准与任何人往来。
但管家言语之意,却在提醒苏蓁日后少接触喻子晔,以免再将他连累受伤。
站在临安侯府外,苏蓁心里空落落的,低垂着头朝回走去,可没走几步又反悔了。
来到侯府守卫薄弱的位置翻墙而入,循着记忆中侯府佛堂的方向,转悠了许久才寻到位置。
站在树后,看着佛堂院外有不少手持武器的侍卫来回巡逻,近乎三步一岗,明摆着是不想让喻子晔再偷溜出去。
看来侯爷这次是铁了心想整治他,唉
望着手上点心,叹了口气,恰巧瞧见两名丫鬟拎着双层食盒从她不远处走过,看样子是来给喻子晔送午膳。
苏蓁凭空画出一道符咒,将她们定住,同时隐身将她的点心快速放入篮中。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两名侍女并未察觉出异样,只觉得食篮重了不少。
苏蓁飞跃到树上,见那两名侍女敲响了佛堂的门。
“放在门外吧,我待会儿自会去取。”
喻子晔疲惫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是,奴婢告退。”
苏蓁双指金光闪烁划过眼前,她瞧见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