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垂下眼帘,他自然知道孙承宗所说的操切和急于求治表示的什么。
今年,嗯,应该是去年了。所推出的“清屯充饷”,以及对违法士绅的处置,都是以严厉的方式进行的。可以说,在明朝的皇帝中,这样做的也是不多的。
杀士坑儒,昏君之名嘛?!朱由校心中冷笑了几声,脸上却又恢复了和煦的笑容,说道:“孙师之言,朕记下了。”
虚心纳谏,坚决不改。朱由校对这个办法可是喜欢得很,谁要敢再顶风上,还是要毫不留情地打击。
又随便聊了几句,孙承宗才在群臣或羡或妒的目光中,退了回去。
新的一年啊,已经有了铁腕震慑,改革的深化应该会顺利许多吧?
朱由校环视着宴会上的群臣,不易觉察地眯了下眼睛。
朱聿键坐在桌前,注意力并不在教坊司的歌舞表演上。他的目光不时投到皇帝身上,思绪不断。
按理说,皇帝亲自派人把他和唐王世子从牢笼中解救出来,并送到京师宗学学习,应该是比较重视的。
但来到京师后,皇帝并没有召见。只是派内官传过话,一是让唐世子好好休养身体,其次则是要他好好学习,日后再有任用。
对此,朱聿键觉得皇帝的态度没变,但对自己的学识却不是很满意。从《大明论坛》上,他也揣摩到了皇帝的一些喜好,对“经世致用”有了更深的认识。
好吧,宗学里既然是皇帝安排的科目,又指定了他要专攻的经济管理科,那就好好学,让皇帝满意就是。
而皇帝一直没有召见的另一个原因,朱聿键觉得应该是辈份问题。皇帝可能觉了见了面不好叫,但朱聿键却一点也没有要当大辈的意思。
就在朱聿键头一次见到皇帝,有些胡思乱想的时候,内官前来召见,皇帝终于点到他的名字了。
用终于不太恰当,朱由校也没多召臣子近前。孙承宗、徐光启、李起元、毕自肃、陶朗先,以及已递告老辞呈的首辅韩爌,可都是金字塔尖的重臣。
宗室召见的,朱聿键却是头一个。可能皇帝也觉得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当面儿说上几句了。
朱聿键赶忙上前,躬身施礼,“微臣恭祝万岁元旦大吉。”
听见朱聿键自称微臣,朱由校暗自松了口气,笑着颌首,顺水推舟道:“朱卿免礼,赐座。”
不谈宗室亲戚,以君臣相称,倒也合适,更免除了双方的尴尬。
朱聿键坐下之后,态度恭谨,静等着皇帝发话。
“朕知你虽被困于王府承奉司,却未荒废学业。”朱由校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但要经世致用,那些儒学典籍却是远远不够的。除非是坐食终老之辈,并不想着自食其力。”
朱聿键躬身拱手道:“万岁所言甚是。微臣腆为朱氏子孙,自是不愿坐食民脂民膏,欲有作为,报效国家。”
“宗藩之中有如此上进心的实在是太少了。”朱由校慨叹道:“宗支繁衍、宗室规模急剧扩大,朝廷的财政负担极为沉重。但宗学已开,又有多少宗藩子弟肯来京师入学?特别是远系宗藩,养家糊口亦有困难,却还坐食依旧,不肯自谋出路。”
朱聿键对此颇为赞同,说道:“太祖曾颁诏:凡郡王子孙、有文武才能、堪任用者、大宗正院、具以名闻。朝廷考验、换授官职。其升转如常选法。微臣以为甚好。”
朱由校苦笑了一下,说道:“开科举设立宗科,以官职换授爵位,令宗室子弟出仕自食其力,当然是不错的政策。但依你来看,有多少宗室子弟能考中科举?”
朱聿键也现出无奈神情,让养尊处优的宗藩子弟去考科举,确实没几个能和寒窗苦读的举子竞争。
而宗室换授也并不是朱由校的创造,之前曾经有过此议,但遭到文官的集体反对。可若找科举正途,宗藩子弟又有几人能考上?
对于这帮寄生虫,朱由校可谓是冥思苦想,但直到现在,也没有切实有效的办法。
从另一个角度去想,要是能不劳而获、混吃等死,又有几个人肯自己奋斗,劳心费力?
“若真的愿以爵位换官职,朕也可为他们开方便之门。”朱由校说道:“不考科举,令宗人府荐举宗才,朝廷考验后再授予官职。”
朱聿键喜道:“万岁英明睿智,此法甚好。”
朱由校却知道这个办法要在朝堂上通过,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
科举制度和吏部铨选,是沿袭了数百年的取才和授官制度。宗人府要是掌握了推荐宗藩人才为官的权力,会对现有的官僚体系产生多大的冲击,可想而知。
从朝堂到地方,官员们可都是通过正途来选拔出来的。宗室改授,适开侥幸之门,遭到现有文官的强烈反对,是可以预见的,也是发生过的事情。
所以,朱由校觉得宗室换授或许是个办法,但绝不是个好办法。因为,降低要求所授官职的宗室子弟,再加上他们的自命不凡,没准会把吏治搞得更差。
但不管效果如何,朱由校也要试一下。在加强官吏监督、健全体制的情况下,看看宗室里到底还有没有人才。比如象朱聿键这样可堪造就的。
显然,朱聿键从小就被囚禁,没过几天养尊处优的好日子,也就没有宗藩子弟那样坐吃终老的懒毛病。
但在人生的阅历和经验上,朱聿键还是欠缺的。在朱由校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