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谢绾按照命令要求的地址,拜访了格奈森瑙在柏林的寓所。奈森瑙,谢绾微微鞠了一躬,然后默不作声地等着他发话。格奈森瑙亲切地请谢绾坐下,让仆人给他倒了一杯咖啡。然后关切地问道,
“到柏林来事情都还顺利吧?我看您比较疲惫的样子。”
“谢谢将军阁下,事情还算顺利,我昨晚没休息好,没有什么其他问题。”谢绾恭敬地回答。
“那就好,”格奈森瑙点点头,话锋一转,“目前柏林的枪械厂运转都不太好吧?”
“是的,将军阁下,都因为没钱而暂停了生产。情况不太好。”谢绾如实回答。
“审查目前还在进行,要恢复生产还需要时间。”格奈森瑙有点低沉地回复道。
谢绾知道这件事并非格奈森瑙所愿,但确实是因他而起,只是不便向谢绾这种局外人明说其中关系罢了。看他这样子,颇有点自责的意思。谢绾心想既然他自己都提起这件事,也不妨谈谈,看看维新派目前对政策的影响力有几斤几两也好。于是谢绾委婉地抱怨道,
“将军阁下,目前“谢-德莱塞1815”针发枪的生产也已经停止。厂主德莱塞先生垫付了四万塔勒,快支持不住了。”
格奈森瑙低头不语,只是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您能不能给我点消息,不然这些商家对军队、对我个人的意见都非常大。”谢绾继续打探。
格奈森瑙还是不吱声。谢绾看他实在拿不出什么方案,只好也沉默地站在一边。
“我听说昨天您去见王储殿下了?”格奈森瑙的问题打破了沉默,
“是的将军,我正是为了之前殿下送我佩刀的事,还没有向他表示感谢而去的。”
“那您没有顺便委托他帮忙解决一下订单的问题?”格奈森瑙貌似不经意地问。
谢绾有点紧张,这个问题回答不好,那继续往下就是送命题。他琢磨了一下,格奈森瑙不是那种特别计较的人,于是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是王储殿下主动问起的,我如实回答了目前的情况。但王储殿下对情况不是很了解,他说今天会向陛下询问此事。”
格奈森瑙点点头,好像松了口气似的说,“嗯,如果他愿意推动这件事,或许能解决地更快些。”格奈森瑙果然还一门心思在解决问题上,没太在意作为下属的谢绾,在还没见到他之前,先去见一位八竿子打不着的权贵,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谢绾稍微安心了点,想着这位将军除了懂军事,会打仗之外,还真是不太在乎其他事,尤其是不太关注针对他的威胁。或许这种有炽烈信仰的人,一般都比较天真吧;要不就是觉得自己无比正确,不屑勾心斗角。不过,为了让格奈森瑙不猜测自己去拜见王储的真实目的,谢绾还得作出急切盼望格奈森瑙替他解决问题的样子。
于是谢绾微微摇头,长叹了口气,
“他只是说问问,并没有承诺什么。将军阁下,我还是希望您能出手帮我一把,目前压力确实很大。”
格奈森瑙没有直接回答。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
“这是国王中央银行的银行券,一万塔勒。”他把信递给谢绾,“我和一些朋友们凑的钱,这些项目需要资助的金额都太大,给你的也只能这么多了。”
这倒让谢绾很诧异。解决不了政策,就自己填坑?太耿直了把。
谢绾接过信封,有点不忍。他知道格奈森瑙的那些朋友,无非是些中下层贵族、工厂主、艺术家、教授什么的,并非这个国家最有钱的人,凑这些钱也是倾尽全力了,就为了勉强与国王继续死磕下去。
两派的争论焦点,是王权与维新。即使宪政制度在未来会成为必然,可真地就适合当下的普鲁士?这个历史的假设,谢绾自知没有资格判断,最重要的是,做这样的判断,对他个人毫无意义。像他一样的很多人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繁荣而非黑白对立的社会——如果不是绝大多数人的话。
退而言之,就道德感召力而言,在后世的史书上,他们代表的还是这个时代的进步势力,所作所为也会是光彩的一笔。然而,他们同时也释放出了谢绾原来时空中导致无数次战争的怪兽——民族主义;另外,在目前这个时代他们也不见得真的就那么有道德光芒。国王何尝不是为了这个国家在努力?谢绾想起腓特烈·威廉三世接见他时的笑容,这位国王,从他的爷爷、父亲,到他的儿子、孙子,几代人都努力地为普鲁士付出,在爱国这件事上,他们也无可挑剔。
想到这里,谢绾剩下那点内疚之心也被自己给说服了。他站起来,对格奈森瑙深深鞠了一躬,用了最繁琐的德语表达谢意。既是对他的感谢,也是对他的敬意。格奈瑟瑙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因为这种繁琐的表达方式用于口语中非常戏剧化。他以为是谢绾这个外国年轻人不太懂得表达,于是带着笑意对谢绾说,
“您可以离开了。这些钱,算是对这次事件的弥补,也算是对您未来支持普鲁士军事的鼓励,不管之后如何,都不用再还给我。记住要忠于普鲁士,您和那些工厂,承担着保卫普鲁士以及统一德意志的责任。”
谢绾点点头,鞠躬告辞。待大门关上,他整理了一下心情,迅速走出格奈森瑙的公寓。初春的柏林还有些寒意,谢绾把大衣领子竖起来,站在街边等马车。被冷风一吹,他所有的想法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