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波恩的谢绾从1847年初就开始高度关注普鲁士的灾情。这当然不是出于什么同情心,而是被心底重燃的“德国统一”催动的投机心思。
自从基民盟分治成为基民盟和自民党两个组织之后,留在莱茵境内的自民党彻底抛弃了民族主义党纲,将德国统一视为中西欧信仰自由主义的民众的大联合,是锦上添花而非必须追求,于是统一德国的理念成了一种点缀;
至于莱茵社会,在引入东欧移民、向远东、非洲的市场扩张过程中,莱茵人获得了财富,改善了生活,加之谢绾不遗余力的打压民族主义,二十年的潜移默化使莱茵社会变得务实、反战,从根子上放弃了民族主义。在这种环境中,德国统一也变成了一种关于统一市场的纯经济话题。
随着洪堡这批老德意志人去世,新的莱茵社会中莱茵人甚至在骨子里觉得自己和其他德国人不太一样——自己是自由的、宽容的、富有的,更像英国人的德意志人,这使“德国统一”更加边缘化。
此时反倒是像谢绾这样早期对德国统一不那么感兴趣的“过来人”,关注起这个话题来。
当然,谢绾并不是因为某种感性的理由来旧事重提,而是他深知德国统一有其自身的历史必然性和实在价值——至少统一的德国可以有一个四千万人的完整市场、还有足够的兵源和国力抗衡英国、法国、俄国——同时他确实也有点因为莱茵、德意志联邦迅速工业化带来的军事力量增长而膨胀。
在普鲁士粮食危机逐渐恶化的期间,他密会了汉诺威国王奥古斯特一世与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一世,含蓄的谈了关于自己想趁普鲁士陷入粮食危机和政治危机时,启动统一进程的想法。
此时的欧洲,对旧贵族来说是风雨飘摇。不管是自由主义者,还是工人运动,都在极力要求扩大权力。而这两位国王恰好又是**主义的信奉者,一直在试图恢复**权力,打压议会,其国内此起彼伏的闹事让他们焦头烂额。
两位国王当即就赞同谢绾的看法,此时将国内矛盾转移到德意志统一上去,既推高了自己作为国王的正统性,又疏导了国内的反对声音,正是释放压力的好办法。
再者,德意志联邦这十几年发展迅速,两位国王早把普鲁士看成有点力气的穷鬼邻居,觉得给点钱就能把他召唤过来。
于是在普鲁士土豆革命爆发后不久,谢绾、奥古斯特一世、路德维一世三人推动一项关于“德意志统一声明”在德意志联邦议会通过,其主要内容就是宣称德国统一是德意志联邦不可推卸的神圣使命,德意志联邦对所有大德意志地区的人民具有保护责任,敦促普鲁士尽快展开与德意志联邦的统一谈判。
刚刚弹压土豆革命的威廉一世大怒,对他来说,这份声明一点威胁都算不上,反而是巨大的侮辱。普鲁士朝廷立即发表声明,从头到尾驳斥“德意志统一声明”,称这是“不自量力的挑衅”。
以军事立国的普鲁士当然不会有什么先礼后兵的逻辑,立即开始战备,包括军事动员、军事训练、军事装备和战争宣传都陆续上马。
奥古斯特一世和路德维希一世被吓了一跳。他们在这十几年中也习惯了只是在国内跟自由派小打小闹,真正面对普鲁士的怒火时,有点腿肚子攥筋。
尤其是从来没亲临过战争的汉诺威国王奥古斯特一世,当即就想发表个声明,婉转的给普鲁士道歉拉倒;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一世倒是稍微镇定一些,但他也觉得还是让步算了,跟威廉一世这种狠人较劲,“不值当的”。
谢绾却认为威廉一世是外强中干。
“连柏林都缺粮,普鲁士哪儿有军粮出兵?他们现在大搞备战,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而且这个时候把资源调集到军队上,哪怕是做做样子,也会进一步加剧国内经济困难。我们就等等,这个声明不撤销,会激励普鲁士的反对派动作,我们就看看他国内会不会有什么动静。”
两位国王听闻也略微颔首,谢绾接着说,
“到年底,如果他们的经济困难解除了,我们再找个理由下台阶。如果他们的问题越来越越严重……”
谢绾做了个手掌下盖的动作。
但谢绾没想到,先乱起来的,是德意志联邦。
1847年9月12日,在巴登公国奥芬堡,近九百来自全德意志的知识分子公开集会,宣布了象征底层劳动者的十三项“巴登人民的需求”。
文中要求撤销前文所述的卡尔斯巴德法案以及一系列加强**的法案,呼吁一系列自由权利,取消德国境内的迁徙限制以及警察的过大权力,要求所有公民平等;还要求公民有自治、武装的权力;还涉及到经济和社会问题:要求以累进所得税和免费获得教育的形式,实现公平的税收,要求改善劳资关系不平等以及保护工人。
一个月后的10月10日,在巴伐利亚的赫本海姆,部分德意志联邦议员也举行了一个集会。
这个集会虽然也是跟各联邦朝廷过不去的,但参与成员和需求目标却不一样。
赫本海姆会议是自由主义者中的中产阶级和小资产借等温和派对奥芬堡集会的响应;相比奥芬堡集会,赫本海姆集会议题聚焦在经济问题上,涉及如何保护在工业快速发展中受损的小农和手工业者的生活条件,另外则着重强调贸易和工业是繁荣的基础。
一前一后两个集会让德意志各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