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绾和他的侍卫们离开埃尔福特时还是没有火车,只能骑着骡子从老路继续往西。抵达科隆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了,此间几人一路颠簸,加上没什么大城市,与外界几乎信息隔绝。
在科隆,谢绾依然未暴露身份,只是派人打听各种消息。
消息令人喜忧参半。施泰因梅茨依然据守莱比锡,而德联邦议会已经成功促成英法联合出兵干涉德普战争,据说八万干涉军已经分两路分别在汉诺威、莱茵入境,将与德联邦自己的军队汇合。
按理说,英法此时不应该这么积极介入德国内战的。不过仔细想来,也并非完全没有线索。
普鲁士常年与俄国人眉来眼去,而德联邦与英法由于贸易频繁和关系紧密;此时的英国内首相约翰·罗素是自由派的辉格党人,而拿破仑更是依靠共和党人上台,两者都面临自由主义分子的压力,同时也需要自由主义分子的支持,对德国举着“自由德意志”大旗抵抗“**普鲁士”具有道义上的责任;另外,汉诺威国王可能也通过他的亲戚们施加了影响。
最最重要的,应该是英法都看到了谢绾所担心的结果——一旦普鲁士把莱茵军赶出普鲁士,那么德联邦就面临着立即崩解的危险,接下来必然是普鲁士军事统一德国。西北欧长期以来的和平繁荣面临崩塌,而一个军国的、**的普鲁士德意志,比起一个联邦的、共和的德联邦德意志来说,危险了何止数倍。
英法联军参战对德联邦也不尽都是好事。
他们带来的估计也不只是军队。这些无利不起早的东西,还很可能要求战后的土地和贸易特权。另外,英法的参战如果扭转了战局,很可能招来北方的俄国。
英法八万干涉军加上德联邦自己的四万军队,很快就将进入普鲁士,加上留在普鲁士的施泰因梅茨的五万军队,西军合计十七万;而普鲁士已经有二十万大军,如果俄国再来个五万八万,
这要是在普鲁士领土上打这种大规模的欧战,对德意志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谢绾叹口气。统一战争早打晚打都是打,或许这就是绕不过去的宿命。但他还是寄希望于普鲁士国内的反对派以及卡尔亲王,希望他们能在欧洲各国在普鲁士血流成河之前,从内部改弦易辙,这样德意志的损失可以降到最低点。
却说卡尔亲王回到柏林之后,他所面对的威廉一世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以前随时能见到,现在是一般情况下见不到——事实上他回来之后就见过一面。
卡尔亲王毕竟也是做了三十多年的官,再直肠子也能体会到这里头有事儿。
他反复想着那天见面发生的每个细节,忽然就意识到问题还是出在谢绾给他的那包东西上。
于是他开始留意起来。去查这个案子的卷宗和询问当时的调查人员。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他突然发现当时的司法大臣、大检察官基尔森已经以叛国罪被判处了死刑,而副大臣萨维尼也已经逃到了莱茵,其他有关联的警察、密探等调查人员,要么公开判处了死刑,要么已经失踪。
又联想起谢绾等人的逃亡,这下他才觉得事情可能真的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整个这件事情的当事人和调查者,唯一一个还留在柏林的,是威廉一世的近臣,也曾与谢绾并肩血战的奥斯瓦尔德。
此时奥斯瓦尔德已经做到了普鲁士警察大臣,掌握警察与近卫部队,可谓朝中的实权派。
卡尔亲王实在忍不住,还是在一个深夜上门拜访了奥斯瓦尔德。
奥斯瓦尔德最初也是不知情的,直到他在威廉一世的命令下,主导了铲除基尔森行动,拿到了大量基尔森调查卷宗后才详细了解了内情。
他也曾经煎熬过。毕竟暗杀腓特烈·威廉四世王储是惊天大案,隐瞒这种事,既有罪,又有辱贵族的声誉。但他毕竟是威廉一世从小的玩伴,现实利益又挂在威廉一世身上,实在迈步过去这道坎。于是这件事就被埋在了他内心深处,被他选择性忘掉。
卡尔亲王这上门一问,又挑起了他多年的痛苦回忆。
他脸色非常难看,但嘴里一个字都不漏。卡尔亲王什么信息也没得到,只好悻悻的告辞。
然而俩人都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次没什么内容的会面,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第二天一早,威廉一世召见奥斯瓦尔德。
奥斯瓦尔德因为是常规问对,所以准备了一些工作汇报,正待开口,威廉一世忽然问道,
“亚历山大(卡尔亲王的名字)昨晚去您家了?”
奥斯瓦尔德背后一凉。他不知道威廉一世是监视了他还是监视了卡尔亲王,但他瞬间就联想到了昨晚的话题,这件事的可怕远不止是受到监视。
他赶紧鞠躬道,
“陛下,亲王殿下确实来了我家。”
威廉一世没说话只看着他,目光如鹰。奥斯瓦尔德知道这是让他主动交代。他只考虑了一秒钟,就说道,
“殿下是来询问前腓特烈·威廉四世王储殿下去世的原因。”
威廉一世似乎早有准备,脸部只是稍微抽动了一下,问道,
“那您怎么说的?”
奥斯瓦尔德照实回答,
“殿下并非司法人员,无权过问此类案件,臣言称不知道,推脱罢了。”
威廉一世盯着奥斯瓦尔德有些紧张的脸,想了想说,
“我是相信您的。这样吧,我给您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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