俾斯麦低头看看手里的报告,又抬头看着皱着眉头的谢绾,不好意思的问,
“阁下,您怎么知道情况会好转?”
谢绾扭头看了一眼俾斯麦,苦笑道,
“你觉得黑市上的粮食从哪儿来的?”
俾斯麦摇头。谢绾这才解释道,
“普鲁士政府压制了价格,粮食供给就失去了信号。
黑市上有粮食,说明是有粮食藏在普鲁士境内或者欧洲某个地方。过去粮食进不来,是因为行政压制了利润,没有超高的利润,需求信号就传不远,或者得到信号的人没有动力。
只有黑市上的超高利润才能撬动供给,而政府的惩罚加剧了黑市中的权力寻租,官商勾结导致黑市供给被垄断,所有粮食入口都被堵死。
我放开价格,就是放出需求信号,扩大供给动力,也解除获取超额利润的风险。
信息在商人间传播也是有壁垒和延迟性,一旦信号使他们大规模动起来,那就只有当利润跌到很微薄的情况下,商人们才会完全失去动力。这一来一回,就给了我们一个相对较长的时间去等待秋天粮食收获。”
“哦。”俾斯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没事了,你去继续监控价格吧。”谢绾重新伏案,俾斯麦放下报告,悄悄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接下来的难题,是解决普鲁士的失业问题。
失业问题是1846年饥荒及经济危机以来,大量生产企业倒闭造成的结果。要想让这些企业重新恢复生产,最直接的办法是通过并购或者贷款,注资给那些已经或者濒临破产的企业。如果要尽快见效,那就由联邦政府出资贷款,包括俾斯麦在内的许多联邦官员都是这个想法。
这种方式谢绾当然不认同。
这些企业的业主们本来就是依靠权力垄断赚钱的贵族,在即将一体化的德意志市场中,竞争不过西德意志的企业,就算获得资金也只是苟延残喘,很可能最后还是个死字。别说各联邦不可能愿意掏钱,就算愿意,这也是个填不满的坑。
同样是这个原因,普鲁士以外的企业主们也不会注资给这些企业,他们比官员们更在乎资金的安全,嗅觉也更加灵敏。
然而如果不救助这些企业,仅依靠市场自己是无法重建秩序的,恐怕未来几年问题还会继续恶化,谢绾感觉到政府被绑架在了官商们的贼船上。
想到这里,谢绾拿起俾斯麦之前送来的报告,仔细的看着。他突然注意到其中的一段话,
“……市民们已经没有钱购买粮食,他们把家里的铁锅、皮鞋甚至酒桶都拿去换取粮食——只顾得上眼下的一餐,完全无法考虑明天……”
话写的挺煽情,不过谢绾却读出了另一些东西。他叫来普鲁士国王银行的总经理,询问了他一些问题。
一周之后,由联邦资助的普鲁士军队改用德意志联邦马克发薪水。
联邦马克在1840年以前已与鲁尔工业银行券统一,成为德联邦统一货币。1846年以前,普鲁士马克对联邦马克是1:1固定汇率,在1846年经济危机以后,普鲁士马克的真实汇率就一路走低。虽然在普鲁士国王银行兑换仍然是11的水平。
由于军队的薪水是按1:1水平直接改变单位用联邦马克发放,所以中下层军官感到欢欣鼓舞,士气大振。
紧接着,普鲁士贵族在经济活动中原有的垄断特权被取消。虽然大量资源和市场渠道已经被瓜分殆尽,掌握在贵族手里,但他们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开始商量着该怎么联合起来反对谢绾的政策。
仅仅又过了几周,还没等贵族们有什么反应,普鲁士国王银行突然宣布,原有普鲁士马克不再与普鲁士国债挂钩,普鲁士将使用联邦马克以一比十的兑换率回收普鲁士马克。
谢绾搞得这场突如其来的废币行动,将此前围绕在普鲁士马克上的矛盾彻底暴露出来。
普通民众手里本来就没几个钱,到了1850年开战以后更是普遍的以物易物,纸币都集中在大大小小的贵族手里。
国王通过发行货币回收贵金属,用纸币对全社会盘剥,到1850年后已经变成了主要对贵族的盘剥,只是因为贵族们利用特权掌握了大量资源,双方冲突才没有彻底爆发。
谢绾开始废币之后,普通民众没什么太大反弹,而由于普鲁士马克兑换价格比黑市价格还低,握有大量纸币的普鲁士贵族阶层深受打击,还误伤了不少中产阶级,一时间又是一bō_bō针对谢绾的暴风骤雨。
好在此时的军队已经被谢绾用联邦马克收买,除了少数几个军事贵族用自己的亲兵闹了几场不成气候的叛乱,大多数军队官员都保持了平静。
两个月后,货币作废带来的风波基本平息。由于贵族们资金链断裂急于抛售资产,加之失去了特权之后企业盈利能力明显下降,普鲁士市面上以联邦马克计价的资源和企业股权价格暴跌,普鲁士商品价格和劳动力薪酬同样也间接下跌。
乍一看,谢绾不仅没救助那些官办企业,反而加速了这些企业的破产倒闭。此时不仅普鲁士,全联邦从上到下都弥漫着对他的反对声音。
但几个月后,人们意外的发现,价格下跌就好似一发信号弹,西德意志的资本开始迅速涌入普鲁士,资本的涌入也同时带来了技术和就业岗位。普鲁士资源、企业、劳动力变成了地摊货,但市场却逐渐恢复了生机。
如果不通过这种与抢劫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