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找到桥头杂货铺子,看到铺子外面挑着一面旗子,上书“宋记大店”四个繁体汉字。高丽没有自己的文字,当然只能用汉字。可村里一个小杂货铺,也用个‘大’字,倒是很有韩国特色。
“宋记大店”其实也就是一户人家,但这户人家明显要比其他人家殷实,不但院子更大,而且还是两进,前面两间就是店铺,后面是住房。
李洛跨进院子,发现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中年汉子坐在柜台后面烤火。此时一个高丽女子刚从后面出来,看到李洛立刻又低头返身小跑回去,好像李洛是个坏人。
李洛随便一打量,店里有铁器,布帛,油盐,粮食,针线等物,但每样都不多。
看到李洛进店,店主懒洋洋的站起来,他打量一下李洛,目中露出一丝惊诧。这客人是生面孔,穿戴都挺寒酸,但看模样又不像是一般人,一般人没有这么好的气色,也没有这么神气。
店主立刻收起傲慢,一脸笑容的说:“小兄弟要什么货?”
李洛勉强听清他说的话,简短的说:“粮食。”
“小兄弟要米还是麦?要多少?”
“麦子,两升,多少钱?”李洛尽量用简短的词,以免对方听不懂。
听到李洛只买两升麦子,店主的笑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不过这年头日子难过,按升买粮的人很多,倒是不丢人。
“十五文一升,两升三十文。”店主一边说一边走到米缸边,拿起一个竹筒准备量麦子。
李洛顿时感到身上有点发热,底气不足的说:“二十九文,行不行?”
店主摇头:“不讲价,这粮食还要涨。蒙古人又要征倭,今年朝廷征粮太狠,村里的口粮差得远。估计到过年,一石麦子两贯钱也是有的,一石白米,更是要涨到三贯以上。”
那就是一升麦子二十文,一升米三十文。就是李洛,也知道这意味这什么。这个年关,一定会有人饿死,而且不会少。
店主说了一段古韩语,具有外语天赋的李洛连听带猜的算是听明白,他本来就精通韩语,立刻对古韩语有了更多的认知。
“宋店主,要过年了,贵家的对联可有准备?”李洛听老板提到过年,立刻蹦出来一个念头。
店主倒是勉强听懂李洛这句古韩语了,但不懂李洛的意图。
“那倒是没有。”宋店主也懒得问李洛有什么意图。
李洛自带潇洒的笑道:“在下李洛,出身仁州李氏,李藏用相国正是在下叔祖。在下虽未科举,但写字算账却也熟练……”
李洛话还未说完,宋店主的脸色变了,本来挺直的腰杆好像无形中被猛然压了一下。
“你……郎君竟是李氏子弟?李相国的侄孙?”宋店主的态度虽然变化很大,但显然很难相信。
看这李洛的长相气色,应该出身世家大族无疑,起码也是过惯好日子的。可是他的衣服帽子,根本和村里的农夫没什么两样,哪有丝毫富贵可言?
李氏子孙,再落魄也不至于如此打扮。李藏用就算已死,也是人尽皆知的大人物。仁州李氏更是顶级世族,出过七个王妃,立过几个大王,是执掌大权近百年的外戚世家。即便现在没落了,那也是高高在上。
可他就算不信,世家大族的威压仍然让他不敢出言质疑。
李洛并不奇怪对方的反应。高丽等级森严,而且固化严重,上流社会的世家大族靠着垄断官位权力,已经积威千百年,绝对是底层百姓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在古代高丽朝鲜,世族子弟不光是个出身那样简单,还是个头衔。
“数十年前,因为蒙古东侵,为了留条后路,家祖带家父去了中原。后来家父在中原成家立业,是以在下乃是在中原出生长大。”李洛说道。
“原来李郎君是在中原长大。”宋店主有点明白了。
李洛继续撒谎:“谁知大宋也被蒙元所灭,到处都是兵灾战乱,家父家母遭遇不幸,临终前让在下一定要回到高丽故国,认祖归宗。只是经过这番变故,又在归国途中遇到强盗,被洗劫一空,暂时无颜回仁州认祖归宗,只能在江华岛将就些时日。”
听到这里,宋店主已经是十分信了九分。这不怪他轻信,而是这个时代对家族祖宗极其尊重,极少有人敢开这个玩笑,也不敢冒充世族子弟。再说,不是世族子弟,也难有这种模样。
“小人宋守业,见过李郎君,李郎君降贵,不知小人可有效劳之处?”宋店主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他很清楚,虽然这李洛落难潦倒,可一旦到时被仁州李氏接纳,就立刻变成真正的贵人,一句话就能让他破产败家。
李洛笑道:“宋店主严重了,在下毕竟还未回归家族,哪里算得上贵人?只是目前囊中空空,一贫如洗……”说到这就打住话头。
听到这里,宋守业露出为难之极的神色。此时他最怕的也就是李洛借钱了。
借吧,他家财也并不多,而且吝啬惯了,又怕有去无回,如何肯行雪中送炭之举?
不借,又怕李洛真是李氏子弟,以后会报复自己。世家的威力和狠辣,他如何不知?
端的是左右为难呐!
李洛看宋守业方寸已失,估计拿捏的火候到了,微微一笑:“宋店主休要为难。”
宋守业露出难看至极的笑容,“李郎君,这,这……”
“在下想给宋店主写幅对联,收点润笔的费用。当然,在下的字,也算能看得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