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院正院东侧的东跨院是一栋小院子,是整齐的三合院,三间正房,两间耳房,还有东西各两间厢房。
萧南接手家务后的第一次集会便是在东跨院的正房进行。
孙娘子和其它几个接到通知的管事娘子一起,规规矩矩的来到正房下的廊庑下。
“人都到了吗?”
萧南坐在主位上,身子慵懒的斜倚在斑丝隐囊上,面前放着一张精致的黑漆凭几,凭几上放着一个白瓷茶盏,茶盏里的茶汤缓缓冒着热气。
“回娘子的话,除了外出办事的周娘子,其它的人都到了。”
裘妈妈点了点人数,确定没有遗漏,这才轻声回禀道。
“嗯,那就都叫进来吧。”
萧南微微调整了下坐姿,使自己看起来多几分郑重。
“是。”
裘妈妈应了一声,然后招呼外头的众娘子进来。
不多会儿,众娘子个个低头垂手,缓步走进正堂。
不得不说,崔家的下人尤其是这些老世仆的礼仪还是很能看的,十来个人走路,只见衣摆微动,却没有一丝声响。
众娘子在堂下站定,齐齐向萧南行礼,“奴请娘子安。”
萧南摆摆手,“无须多礼,你们都是阿婆调教出来的人,也是咱们崔家的老世仆,家里的规矩也是极熟悉的,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
说到这里,萧南微微一顿,目光略过在场的诸位娘子,见她们个个低着个头,虽看不清表情,但她还是能清楚扑捉到这些人的肢体语言——紧张。亦或是戒备。
萧南无声的笑了笑,继续道:“我今天召集大家来,只说三件事。其实你们也应该听说了。上午的时候,老夫人将荣寿堂的庶务交给我了,打从今儿起。有我来管理家务,这是我要说的第一件事。”
众娘子依然保持刚才的姿势。连眼神都没有乱飞,只是耳朵竖得更直了——依着她们的经验,主人是不是接下来该说‘但是’,敲打她们一番。
萧南才不会按照别人的意愿去办事,她微微一顿,继续道:“第二,你们原来干什么。以后继续做。”
众人听到这句话,平静的假象终于打破了,她们虽没有太大的动作,但侧侧头,飞个眼神什么的还是做得极卖力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这么沉不住气,人群中两三个年长些的娘子还是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姿势,等着萧南接下来的转折或者提要求。
然而,这几位堪称管事娘子中的老人儿的人却想错了,人家萧南根本就没有什么‘但是’。
而是继续说第三件事:“从明日起。每日五更二点来这里回事,时间也好记,就是每日第一通报晓鼓响起的时刻……”
众娘子对此没意见,以前她们也是这个时辰去应卯。只不过换了个回事的地方罢了。
“我呢,上要服侍阿婆,下要照顾小娘子,没时间每日去处理事务,所以,就有我的大丫鬟玉竹每日里代我处理……”
萧南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不过玉竹也是初来乍到,年纪又轻,难免有疏忽的地方,这样吧,我再仰人——”
她的目光再次掠过众人,最后落在一旁站立的裘妈妈身上,“说起来,裘妈妈是阿婆身边的老人儿,又是个极稳妥的人,由你来帮玉竹最妥当。但阿婆那儿也离不开你……”
很为难的长吟了一声,萧南复又笑道:“对了,裘妈妈,我记得你儿媳妇铁家娘子已经做完了月子,正等着安排差事,是吗?”
裘妈妈原本听到萧南说让玉竹暂行管家之事,她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心说话:玉竹虽能干,可也只是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怎么能担得起这么重的担子?
紧接着又听萧南提到了自己和自己的儿媳妇,还特意指出自己儿媳妇刚生完孩子做足了月子,……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若再听不懂,也白吃这么多年的饭了。
“娘子的记性真好,奴不过是顺嘴跟老夫人提了一句,您就记住了,”裘妈妈习惯性的弓着身子,笑容爬上眼角,道:“那孩子也是个闲不住的,总说要尽快回来当差,好好给老夫人和娘子您办事呢。”
萧南点点头,“嗯,我也听说铁娘子是个稳妥的人,过去她就在针线房做事吧?呵呵,是个细心稳妥的人……正好她也要重新安排差事,就由她来跟玉竹搭伙,一起帮我理家。”
“哎呀,娘子真是太看得起她了,奴待会儿就让她进府来给您磕头。”
裘妈妈知道,萧南这是抬举她们一家子呢,虽然儿媳妇只是来给玉竹打下手的,但好歹也是二把手呀,更重要的时候,萧南对她释放出了足够的善意,只要她和她的儿媳妇做得好,日后萧南绝对不会亏待了她们。
换句话说,萧南开始愿意启用她们了,这也让裘妈妈心中高悬已久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她再也不用为老夫人过世后她们一家子的前程而忧心了。
萧南见裘妈妈欣喜若狂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其实吧,她骨子里对仆妇并没有心腹嫡系之分,在她看来,老夫人使出来的人也好,自己从萧家带来的人也罢,只要谁更适合某个岗位,谁能做得更好,她就用谁,不会搞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
至于是不是心腹嫡系,萧南觉得,还是第一世的时候听到的那句话最经典: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女人无所谓忠贞,忠贞是因为受到的诱惑不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