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荣洗完澡,换上家常的夹棉广袖长袍,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来到正堂的时候,他能干的娘子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滚热的茶汤和可口的饭食。
李家的主院也通了地龙,再加上角落里的三五个炭盆,整个正堂温暖如春。
饶是如此,王氏还是不放心,很体贴的命人抬来了熏笼放在李荣身边,一边命小丫鬟用干净的棉布巾子给他绞头发,一边让下人准备好食案。
成婚快两年了,对于王氏的‘体贴’和能干,李荣还是比较习惯的,他也习惯性的回以浅笑,柔声道:“有劳娘子了!”
王氏坐在李荣身侧,帮他放好了食案,听到他的感谢,也只是柔柔一笑,旋即便摆出一副进食的样子,不再言语。
李荣摸摸鼻子,好吧,食不言嘛,若说他对王氏的过于‘规矩’有什么不满的话,也就在用餐的时候,王氏的要求太过刻板。
李荣常年在外漂泊,与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其中有商贾、有农户,还有同他一样不拘汹的游侠儿,跟这样的一群人呆在一起,几乎没人会提醒李荣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
偏李荣觉得,用餐的时候,他的心情是最舒展、最轻松的,此时再说一些轻松的话,更能促进肠胃的消化,刺激他的食欲。
只可惜,他的这套说辞,并不能说动王氏。在王氏看来,‘食不言寝不语’是传承几百年上千年的古礼,一个规定,若是能传承这么多年依然被时下的人认可,那么肯定有其存在的道理。
而这个道理,绝对比李荣那套似是而非的诡辩强多了。
当然,基于王氏受到的世家传统教育。她不会直接反驳郎君的话,而是默默的‘纠正’——你说话,我不应答总该行了吧!?
行,当然行!因为没人愿意被赤果果的无视,尤其是似李荣这样的大男人!
于是,在王氏的坚持下,李家的饭桌文化开始有了向世家靠拢的迹象。李氏小夫妻,用餐的时候,也都是专心致志的吃饭,闲聊、品评菜品之类的言语交流。更是想都不要想!
两口子默默的吃过了暮食,下人撤去碗盏,又端来茶汤。
呼~~太好了。终于能说话了!
李荣呷了一口热热的茶汤,长舒一口气,开始询问家中以及京城的事情。
王氏没有急着喝茶汤,而是先一板一眼的给李荣汇报家中的事务:
郡王还似过去一样爱好风雅,据说两个月前刚纳了个教坊才女。老夫少妻的一起风雅着;
王妃身体依然康健,领着世子妃处理家务,帮男人们擦屁股;
世子,也就是李荣他大哥仍旧热爱游猎事业,最近又从萧氏鹞坊买了一只据说凌厉凶猛、价格也凶猛的鹞子……
起初听闻父母的事情时,李荣还有几分耐心。越听到后头,越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他就有些不耐烦了。摆手打断道:“也就说家中一切都好?!”
忽然被人打断,王氏稍有不快,不过也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淡淡的挑了挑眉,点头道:“是。一切都好!”
这个世间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你就停止运转,所以。你李荣也没什么可牛气的!
李荣没注意妻子的神情,而是继续问道:“那京里呢?可有什么大事?”
王氏端起茶盏,轻啜两口茶汤,似是润喉,实则是平缓胸中的不爽,好一会儿,才缓声道:“二月十四日,老圣人崩了……四月初六,皇后诞下三皇子,皇太后赐名旦……七月十九日,魏王离京……”
王氏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儿,异常简单的把过去一年,京中发生的大事要事说了一遍。
李荣的心思全在听到的那些信息上,依然没有发觉王氏的语气有什么不妥。只见他单手托着腮,思索良久,才沉声问道:“你是说,五日前,崔肃纯去了鄯州?”
这家伙,明明知道那里不安定,怎么还一头扎进去。难道对他来说,功名利禄就这么重要,重要得可以把命搭进去?
王氏点点头,她知道自家夫君与崔氏夫妇交好,她本人与齐国夫人的关系也不错,她甚至还劝说自己的兄嫂,把家中的小侄子送到了积微学院,一来是相信萧南的能力,二来也是为萧南捧场。
李荣又问道:“萧家表妹的学院开学了?皇太后和圣人都给学院题了字?”
王氏继续点头,不过这个话题她比较感兴趣,就多说了几句:“没错,齐国夫人的学院办得很好,起初大家还抱着观望的态度,随后,发觉积微学院的规矩虽然怪了些、严了些,但自家孩子却变得越来越沉稳、越来越懂事,而且也变得越来越爱读书……总之,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打听学院明年招生的情况,好第一时间把孩子送过去!”起初大家还是冲着三名士的名头去的,后来则是被学院本身所吸引。
李荣挑眉,没想到萧氏还真有点儿手段,办学校也能办得有声有色,不过,他还是有些不信:“果然这么好?”
王氏听到李荣质疑自己的话,也不气恼,直接甩出证据:“郎君可还记得陈家的小五郎?”
李荣愣了下,旋即回道:“陈武那小子?”
别说,他还真记得,陈家的这个幸伙,年纪虽小,可志气却不小,某日竟有模有样的寻到他跟前,用尤带稚嫩的语气放话,要与他切磋武功。
李荣并没有跟陈武动手,而是拎着他的衣领,一路把他拎到陈家,丢给他父母管教。
一想到那幸伙年幼的脸上满是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