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买米吗?”
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走到了队伍最后面,对着双手把米袋顶到头上水没到胸口位置的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佝偻着身子站在罗攸宁旁,就像一个大人领着半大孩子,只是这孩子的脸上布满了沧桑和被压迫的麻木。
洪水就像被算计过般,水深与县衙的台阶齐平,随着沐辰墨走动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打到台阶上。
冷笑一声,这些人也真是够鸡贼的,居然把县衙建在镇中最高的位置,而且还加注了一米多高的地基为了保持稳固水下的四周修成了缓坡状。
罗攸宁仍在游说着:“大娘,我这米真的不贵,你给我两个铜板,给你装一口袋,免费给你送回家。”
“哎,真得两个铜板一口袋,还给免费送。”前面的人呦呵着。
守着板车的另一络腮胡明显不悦出口反驳:“我弟弟是看老人家可伶才这么说的,你要买二十文一口袋自己扛回家去。”
“看你们是个好的,赶紧拉着板车走,要是县衙开门衙役们出来了,你们的粮食没收不算,人也得被抓到大牢里去,听劝就赶紧走。”
一时间,排队的百姓开始纷纷劝说,沐辰墨已经走到了台阶上,衣摆的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齐煜的眉头皱了又皱,紧抿的嘴唇显示出主人的不快,罗攸宁看众人开口,连忙开始打听。
伸手拧了拧衣袍下摆的水,沐辰墨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被水泡着的城镇,黄色的泥汤子充斥在大街小巷,家家户户的门口都垛着麻袋包。
妇人把裙子挤在腰间后背上绑着襁褓中的孩子,身边半大孩子跟她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木盘往外淘着渗进院子里的水。
排队领米的百姓,催促罗攸宁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不时的往县衙的大门处张望,看到沐辰墨站在台阶上。
前排打头的人赶紧对着沐辰墨招手,示意她快点下来,沐辰墨好奇走了过去。
中年汉子压低声音:“上面只有县衙里的官老爷能站在台阶上,咱们小老百姓上前会被打板子的。”
“哦,挨打的人多吗?”沐辰墨挑眉问道。
中年汉子瞥了一眼县衙大门:“开始多,出了两条人命后,咱们就不敢了,你们哥仨一看就是外地人,不了解咱们陆溪镇的情况,快走吧。”
队伍后面的罗攸宁嘴皮子都磨破了也说不动老太太,最后不由分说的将老太太背到身后,对着齐煜和沐辰墨点了点头。
齐煜推上板车,沐辰墨冲着旁边的中年汉子抱了抱拳,跟上了他们。
老太太终于动容:“我要领米,要不家人就得饿死。”
“放心,碰到我们就饿不死,板车上的米都给你,怎么也被水泡了卖不出去。”齐煜冲着老太太一笑:“不过你得告诉我们你家在哪。”
老太太指挥着几人七扭八拐的往镇子边走去,沐辰墨一路观察发现离县衙越远水越深。
为了保住板车上面的粮食,齐煜将大米扛到了肩头,沐辰墨接过了空下来的板车。
到了老太太家,三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泡在水中的土坯已经塌了半间,另外半间桌上放着椅子,椅子上面坐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
“奶奶。”孩子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好奇的眼睛看向沐辰墨三人:“奶奶,我们家来客人了吗?”
沐辰墨皱着眉看着家徒四壁的房子,齐煜也犯难的找着哪里能放下米,罗攸宁将老太太从背上放下来。
老太太淌着水走到了孩子面前,摸了摸他的头说着小宝真乖。
罗攸宁将板车竖起来靠到墙上,又接过齐煜肩上的两袋大米,担到板车朝上的两条腿上,解放了双手的齐煜,变戏法般拿出一块糖递给了小孩。
“婆婆,你家这要如何生火做饭。”沐辰墨看了一眼泡在水中的院子。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开始淌泪:“壮士,你们带走小宝吧,跟着我老婆子迟早得饿死。”
“孩子的父母呢。”齐煜问道。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老太太擦了擦眼泪:“死了,孩子娘被洪水卷走了,孩子爹去救也没上来,壮士,你们带走小宝吧找个大户人家卖了。”
留下齐煜跟老太太聊天,沐辰墨带着罗攸宁去买麻袋,听到麻袋的价格,罗攸宁当成跳脚,掌柜的也不跟他吵一副看白痴的样子打量着他。
沐辰墨掏出十两银子买了二十条麻袋,回到老太太的院子里,将塌了的半间房子填到麻袋里垛到大门口,加固了半塌的墙壁,淘了半院子的水。
太阳西斜时,才将老太太家院子收拾的只剩脚底一层泥浆。
沐辰墨也不客气直接开口:“婆婆,我们三兄弟抱着发财的心南下,没想到赔了一路,得在您这缓几天再走还望你收留,住宿的钱我们抵到粮食上。”
老太太哪有不同意的,跑到门口淘了点洪水准备刷锅。
“婆婆这水不能吃。”沐辰墨皱眉阻止。
“没事,澄清了,煮开就能吃。”老太太笑着说着。
不亲自走到百姓中,跟着他们一起过日子,就不会知道他们生活的有多艰辛。
沐辰墨的拳头死死握着,齐煜跟罗攸宁的脸色也变了,真不知那高高在上的县衙,是如何漠视百姓的生存。
老太太佝偻着身子忙碌着,小宝跟在她的身后说着糖真的是甜的,长着双臂攀着老太太的腿往她身上爬。
老太太抱起他,小小的人把攥在手心剩下一半的糖塞到老太太的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