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乃当朝次辅卢知予的生辰,他虽为内阁次辅,但常年唯白擎马首是瞻,伏低作小,参政议政全看白擎的脸色,就是一个内阁的摆件。
但当年宋泽在国子监时,也听过他的课,还被他亲自指点过文章,亦算是授业之师,宋泽能年纪轻轻做了礼部侍郎,也曾得他点拨。
所以,今日老师生辰,他自然是要来道贺的。
因提前得知皇帝和亲之意,当日他应对得当,皇帝甚是满意。今夜行了扶乱之术,和亲之事就此定下,皇帝又钦点礼部全权负责和亲事宜,宋泽一时间得蒙圣眷风头无两。
宴席上推杯换盏之间,道贺声,恭维拍马声此起彼伏,他亦喝了不少。
插缝出来透透气,遇见了卢知予。两人一老一青,凭栏而立。
“宋大人。”
宋泽躬身施礼:“不敢,老师。”
卢知予双手撑着栏杆:“时间过得真快啊,老师也老了。当年在国子监时,你还是个愣头青,如今已经是当红的三品宋大人了。”
宋泽忙道:“学生惶恐,老师您春秋正盛。”
卢知予转身看着他,神色意味深长,拍拍他肩膀:“皇上也老了。”说罢迈步回了雅间。
宋泽独立在风中,内心难能平静:
这便是上书立太子一事不得不为了。
进则恐会龙颜大怒,退则定会被其他官员暗算相逼。
卢知予此番,是暗示也是提醒。
他如今正当红,若硬着头皮上奏,触了皇帝逆鳞或还能保得一命。这件事如果不得不为,此时确实是最好得时机了。
可是如此,他过往的努力亦付之东流。
自从踏入朝堂,他便有了心里准备,可现下也难免唏嘘。
缓缓在回廊上踱步,胸中有些郁结。忽觉面前有来人,抬头竟看见舞伎装扮的江蓠。
江蓠脚步一个踉跄,朝宋泽扑了过去:“宋大人救我。”
宋泽忙伸手扶住,亦隔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
江蓠一脸惶恐,眼角还挂着泪:“宋大人,有人要杀我。”
“什么!”
“在回大叶寺的路上,有人盯上了我的马车,要杀我!我假扮成教坊司舞伎才脱了身。”
江蓠一边说,一边垂泪,紧紧攥着宋泽的衣襟,似受了惊吓的小雀。
宋泽低头看着眼前这位惊魂未定的女子,缓声问:“你可知是谁?”
江蓠摇头:“宋大人,您一定要救我啊。小女子如今无依无靠,姐姐还重伤不醒躺在大叶寺。”一边说,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着。
剑眉深锁:“你姐姐还受伤了?”
“他们不是第一次来杀我们了,十日前,他杀了我姐夫太祖母一家十七口,全靠我姐姐在,拼死救了我。”
宋泽震惊:“如此惨案,刑部和锦衣卫没有说法?”
江蓠泣不成声:“说是山贼,但宋大人,你信我,不是山贼,真的不是山贼。”说着说着竟是悲痛得要晕厥过去。
宋泽赶紧揽住她的背,江蓠顺势靠了上去。
“你且等一等,我送你回大叶寺。”说着将她扶到栏杆上靠着,又赶紧唤了名小厮过来看住她,转身向雅间走去。
不一会,宋泽回来了:“跟我走吧。”
江蓠擦着眼泪点点头,迈步跟上,竟是脚一软差点跌倒。
宋大人眼疾手快,忙扶住:“可是受伤了?”
江蓠轻轻拉起裙摆,白细的脚踝红肿了一块:“逃命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
倪小叶可是个狠人,刚刚还真把自己脚扭了一下,又趁宋泽不在抹了把胭脂。
宋泽叹了口气:“那你小心些。”说着伸出手扶稳她胳膊,江蓠重心不稳依着他手臂,一瘸一拐往外走。
上了马车,两人面对面坐着。
宋泽思忖片刻:“现下已经是深夜,城外荒芜,去大叶寺恐有危险。”
江蓠点头:“黑衣人好多,他们拿着刀武功高强。”
“江姑娘可否到宋某家屈就一晚,明日一早我安排好人送你回去。”
江蓠低着头眼睛一亮:“那就多谢宋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