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陈年顽疾,喝下去亦是浪费。”
“怎么能叫浪费呢。”她反驳他言语里的认命,意有所指道,“你可是侯府的大少爷。”
千万别把自己当作外人哪。
未等他回应,急促的吱吱声传来。
低头一看,小白狐正一蹦一跳的,紧跟其后,紫色眸子盈着满满的期盼。
“哈,小东西赖上你了。”楚晔笑道,“倒挺有灵性。”
她没打算带回府的,毕竟它属于广阔的林间,困于一方天地里,将失去自由。
“去找你的同类吧,我们该回家啦。”她试着挥了挥手。
像是听懂了般,小狐狸又叫了几声,这次透着凄凉意味,如同被抛弃的孩童。
她不忍心了,或许……养一只,也不错?
“呃,大哥,你介意……加个很轻的小玩意吗?”
小玩意拦在前方,歪着毛茸茸的小脑袋,抬高受伤的前足。
他,非常介意。
云头藏着一丝霞光,山涧水潺潺,草丛里开始响起阵阵虫鸣。
她左手勾着清瘦肩头,右手搂紧小白狐。
起初还颇有兴致的前后张望,时不时讲几句笑话。
慢慢的,颠啊颠,眼皮沉重,昏昏欲睡了。
恍恍惚惚间,觉得少年的背比想象中要宽阔得多,谈不上强壮,亦非骨瘦如柴。
萦绕鼻间的,不是什么混杂药味。
而是一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犹如阳光曝晒衣衫后的气息。
心底不由升起一股羞怯。
要不是这副十岁身躯,哪里好意思如此亲近相对陌生的大哥。
虽说她动机不单纯,但一定尽力为楚暮争取更好的生活。
让他心甘情愿的,助侯府渡过难关。
小厮阿唐守着马车,百无聊赖的在山脚晃荡。
这天都快黑了,那几位小主子,仍不见踪影。
该不会,出事了吧?
第八次忐忑的伸长脖子,盯着弯曲小径。
终于等来了两个踉跄的人。
大少爷神情疲惫,脸色苍白。
二少爷蜷着一条腿,艰难前行。
四小姐熟睡着,垂在左侧的脚踝缠绕层层纱布。
倏地,冒出一只小狐狸,前足同样受了伤。
阿唐震惊了。
这是,遇上什么艰难险阻了呀。
喀嚓——喀嚓——
挠木头的响动,不轻不重,扰人清梦。
她翻身打了个哈欠,入眼即是半张狐狸脸。
床榻不高,可白狐体型甚小,后爪踮着,两只前爪堪堪扒拉边缘,努力维持站立的姿势。
见她转醒,兴奋的吱吱直叫。
懵了一下,昨日的记忆归位,她笑着摸了摸那小脑袋:
“恢复得不错嘛。”
咿呀——房门推开,冬儿款款走近。
“小姐……啊,这狐狸怎么溜进来啦,奴婢明明关在东角小屋的。”
搁下手中铜盆,继续絮叨:
“您胆子太大了,简直吓坏二夫人,陈大夫说幸好及时敷了什么花,养个四五日便能痊愈,另外您逮个野狐回来作甚,身无二两肉,皮毛是挺漂亮,奴婢去寻个笼子,否则跑了……”
“不用。”她连忙阻止,“跟院子里的人交代一声,往后这就是我的宠物,切莫欺了去。”
对于贵门小姐来说,豢养个小兽,并非鲜见的事儿。
小狐狸乖巧的蹲于榻下,以实际行动表明,它听话得很,不需要笼子。
冬儿微讶,拧了条热帕子为她擦脸:
“成,这小宠带出去,不给您丢面儿,不过啊,到底存着些野性,平日里得留个心,别伤到自个儿。”
“好。”她点点头,“既然是家宠,得取个名儿,叫……小白吧,简单明了。”
拿起枕边那只狐狸布偶,与小白一比照,笑道:
“二娘可真料事如神,竟有五六分相像呢。”
“狐狸么,不皆长这样?”冬儿觑着她喜滋滋的样子,叹息,“您还是赶紧想想,待会儿如何面对侯爷的责问吧。”
“侯爷……”她喃喃着,“父亲回府了?”
忽地一凛,抓住婢女的手,急切道:“什么时辰归的?现在何处?”
“天蒙蒙亮,大概卯时,听管家禀报了您与二少爷的事,好像……去了训堂。”
“糟了!”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侯爷一向宠您,顶多嘴上斥责几句……哎小姐,不能下榻,脚伤还没好……”
等伤好,黄花菜都凉了。
上辈子,单是二哥被蛇咬,父亲就罚楚暮跪于训堂一整个日夜。
如今,受他们兄妹二人拖累,还不知将遭到何种责难。
她费尽心思,全为了挽回亲情,绝非促进决裂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