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金不够雄厚,经不起折腾。
“假如给你两百万两做本,半年后,顶多获利五十万两,而我,至少能翻一倍。”薄唇勾起,“你缺的,不仅是银子,还有脑子。”
她不高兴的反驳:“乱说,每个人都夸我聪明,嘁,除了你。”
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向环髻,毫不迟疑的拽了下,狞笑:“还敢顶嘴,油坊不想要了?”
“疼!”
抱着小脑袋闪躲,杏眼圆圆,满是控诉的眸光。
“啧,娇气。”他低哼。
如此便喊疼,那往后可有得她受的。
顿了顿,瓮声下令:“发髻不许给别人扯,听见没?”
她瞪着他,一边默默腹诽“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病”,一边随口应道:“喔。”
此情此景,令一旁的贺三迷惑不解。
主子这是要养媳妇儿,还是养仇人?
他端起茶盏抿了口,总结道:“若油坊仍交由你来做主,年底分的红还不够我这位管事一个月的酬劳,所以……”
长指轻叩桌面,贺三立即递上拟好的契书。
“没问题,就签了。”
她顿时垮下小脸:“又签,咱们爬个墙就到的关系,还需要画押?”
“咳。”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从商者,最忌公私混谈,在我这里,生意合作,以文书为准,无交情可言。”
“好吧。”
其实冷静下来,对于这番理念,她甚为认同。
仔细阅了一遍,条条框框数十例,总体一句话,活儿得干,但凡事需以他为首。
罢了,谁叫人家有能力呢。
没多犹豫,执笔落款。
“昌隆那边……”
说实在的,有人撑腰的话,直接赔银子,她是不服气的。
他悠悠道:“叫伙计们回去稍作休整,三日后辰时到铺子。”
“咦?你打算……”
刚发出疑问,蓦地,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囔囔:
“失火啦——快来人啊!我家小姐在里面——救命啊——”
骚动和嘈杂接踵而至。
“失火?哪儿?”
“二楼兰香阁,快去看看!”
她涨红了脸,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尴尬道:“冬儿……一片忠心嘛。”
方才暗示稍后寻个借口确认她的安危,哪知这丫鬟,一出手便是大招。
“我先解释,然后去油坊安排事宜。”
她拎起裙摆,急急的往外冲,没两步又匆匆退回,指着满桌糕点,笑眯眯的要求:
“贺爷,请帮我用油纸包一下,带走。”
“……”
最后,还是贺三出面,方安抚了受惊的客人及掌柜。
目送着小姑娘及丫鬟怀抱吃食,开开心心的蹬上马车,不觉失笑。
返身回到屋内,楚暮正润妥小毫,在契书末尾处写着什么。
外行人可能不会注意,那里特意留了一小段空白,通常是商人用来使阴险伎俩的。
贺三有些意外,主子从不做这种事。
不禁快步上前,待瞧清内容,更加吃惊。
“您这是……”
他收看起来毫无异常。
叠起交予亲信,叮嘱:“送至官府印押,别让她知道。”
“按您的规划,此油坊将来的盈利不可估量啊。”贺三不得不提醒,“而且,前期的投入……”
“我缺那点银子吗?”他淡淡道,“与其纠结于此,不如早点把高家船运拿下,这么多年,该有个结果了。”
“是。”贺三汗颜,继而忍不住问,“此等好事,您为何不直言相告?”
“还不到时候。”他欠了欠身,显然不愿多谈,“什么时辰?”
“巳末,理应快到了。”
说话间,响起三长一短的敲门声。
贺三将人迎进,反手阖紧,守于厢房外。
来者布衣布帽,眉眼低顺,进屋跪拜禀报:
“爷,夏妃在宫中确有些人脉,已查出范景效力的主子为四皇子母亲,郑滟。”
“嗯,命卫烟促其继续深探,那位郑贵妃不可能只干过一件祸事。”珠帘后的人略一思索,道,“可从韶王身上入手。”
“属下明白。”
他起身,负手望向窗外:“皇帝是否有开始为太子铺路?”
“圣上待几位皇子,依旧一视同仁,未曾偏倚过谁。”详细道出近来朝中局势。
“权利制衡。”他喃喃着,忽地轻笑,“好一招隔山观虎斗,不愧是帝王。”
密探继续道:“据明光殿的暗讯,圣上对您的动向,甚少表态,要不要逐渐旁敲侧击?”
“不急。”凤眸倒映着不远处随风摆动的树桠,“等,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要让君文翊感喟,可有可无、视为草芥的他,方为那名,最符合心意的儿子。
辰时,当众人再次踏进“沈记”,一度以为是眼花造成了幻觉。
“冬儿,快,掐我一下。”
站在硕大的门头前,云玖卿默默把胳膊伸向丫鬟。
短短三天,油坊两侧的商铺清空了,且全部打通。
台面布置,桌椅板凳,连油壶亦焕然一新。
后院相连,足足大了七八倍不止,石磨碾压、木蒸笼热、谷草篾箍包饼、木榨取油……每道工序皆有完全独立的隔间。
至于小水车,被两架大家伙代替了,沟渠加深,水流如注,哗啦哗啦,欢快的奔腾着,动力十足。
这还是……她那座可怜的小作坊吗?
“冬儿,麻烦你也掐我一下。”楚元清提出同样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