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冰把球放在球座上,轻轻挥动一下球杆,然后慢慢后摆,接着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下一击。
在五号铁头球杆的轻松一击下,小球会呼啸着腾空而起,飞越沙坑,又直又准地沿着球道落到十四号果岭吗?
但事实并不如涵冰所想。小球掠过地面,结结实实地陷入了沙坑。
涵冰气愤地骂了一句粗话,然后郁闷地闪到一边。
她心说妘鹤的水平才次呢,据她所知,妘鹤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是能打出让人振奋的球,那才是奇迹。
或者涵冰说得不错,妘鹤很少打高尔夫。其实,所有的运动她都很少参加。
这一次,不知道涵冰的脑袋被什么门给夹了,非要跑到深圳打高尔夫。
“到你的洞了。”涵冰侥幸地想,她的球一定更臭。
妘鹤叹口气,把球放上球座,再重放,不停挥动球杆好一阵子,然后僵硬地后摆,闭眼抬头,压下右肩,做出在她看来可能发挥最好的一次发球。
球通过球场中央飞得很远。
涵冰再次骂了一句粗口。
她走过去,迈向十六球座,甩出一记漂亮的右曲球。她大笑,进而凝视着她的右边。光线很暗,太阳正在下沉,直看过去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而且悬崖下面的海面上还升起了一层薄雾。
可是她高兴得太早了,她竟然没有找到球飞到了哪儿。好不容易才发现躺在花丛中的球,但已经无法击出。涵冰折了两根树枝把球挑起,向妘鹤大声叫喊自己弃权。
由于下一个球座正好在悬崖边上,妘鹤迈步朝涵冰走来。
第十七洞特别叫涵冰头痛。此时她不得不把求远远打越峡谷。实际距离并不遥远,但下方深处的引力却很难抵御。
她们穿过下面的小道,沿着悬崖边缘绕行。
妘鹤一记铁杆,球落到了另一边。
涵冰深深地吸口气,然后拼死挣扎,快速击球。球向前飞出。然后消失在峡谷边缘。
“妈的,每次只要我快速击球,就会出现同样的结果。”涵冰气咻咻地说。
她绕过峡谷,眺望过去。远处的下方,海波闪烁,峡谷深处没有球击落下去。峡谷顶部非常陡峭,但下半部逐渐趋缓。
涵冰缓慢地走着。她小的时候经常和表哥偷跑到这里玩。她知道有个地方可以相当容易地爬下去。球童们也经常这么做,她们可以火速翻过崖边,随后气喘吁吁地带着失落的球再度现身。
这时,正在四处张望的涵冰突然挺直身子。尖声叫唤说:“妘鹤。快过来。你看那是什么?”
大约一百米开外,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看上去像是旧衣服。
一开始没当一回事的妘鹤屏住呼吸说:“不会吧,有人掉到悬崖下面去了?我们得到那儿去。”
两人并肩往悬崖下爬。身手比较敏捷的涵冰边爬边拉妘鹤一把。最后她们终于来到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旁边。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虽然失去了知觉,但还有呼吸。
幸好,妘鹤具备一些急救常识。她做了一番简单的检查,摸了摸他的四肢,抬头看着涵冰,最后无奈地摇摇头:“应该没救了。我们也不能动他,他的脊椎摔断了。”
涵冰看着那个男人,感觉有些恶心。这倒霉的人。他的运气太差了。小的时候,和表哥来这里玩,也听过很多传言,说这里有海鬼什么的,招引人下去自杀。但现在。应该不是海鬼的问题。她看了看天,雾蒙蒙的,一定是他不熟悉路径,失足掉下来的。
“他看来还有呼吸。”涵冰这么说。
“相信我,他没救了,他不会撑太久。他的脉搏越来越弱,顶多能活二十分钟。断气前,他可能会恢复一下意识,但也可能不会。”
“那要怎么办?”涵冰傻了。一碰到这样的紧急情况,她就束手无策。
妘鹤从包里掏出手机。糟糕,这里的位置太低,四周被悬崖挡着,一点信号都没有。
她对涵冰说:“你留在这里,我上去打120。”
说完,妘鹤转身而去,艰难地往悬崖上爬。
“那我要怎么办?我和你一起走。”
“不,你得留在这里守灵。”妘鹤坚决地回答。
奶奶的,这辈子,涵冰还没给独自一人守过灵呢。现在,她却要留在这里给一个陌生人守灵。这样的活儿,她说什么也不干。想到这里,她上前一窜,抓住妘鹤的脚把她拽下来:“天很暗,你又不熟悉路径,还是我上去,你守灵好了。”
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涵冰两脚并作两脚爬上去了。无奈,妘鹤只好留下来。她沿着狭窄的岩脊走了一两步,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坐下。
她看着她前面的那个濒死的男人:他一头黑色的头发向上卷曲,两鬓的头发略带灰色,鼻子很大很厚实,张开的双唇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两肩宽阔,双手强劲有力,双腿奇怪地盘着。她打了一个寒噤,心想,这个男人长得应该还不错,不过他可真够倒霉的,这么一不小心就掉下来。然后,生命就这么烟消云散了。人们不是经常说,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想想这样的人生,其实真的没什么想不开的。用涵冰的话说,该吃吃、该喝喝、该找男人找男人吧。
她正七想八想的,那人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的眼睛很漂亮,清澈的眼神,不带一点杂质,和孩子的眼睛一模一样。难以想像,像他这么大岁数的男人,依然拥有这么一副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