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楚衿是不愿意去参加赵似锦的立后典礼的,自己立后的时候知道昭都的那些繁琐规矩有多累人,且幽都向来以重礼仪负盛名,这立后大典岂不是比她当皇后的时候流程还要冗长繁琐?
但江慕白去寻了玄珏,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薄面。
昔日立楚衿为后的时候,江慕白是前往观过礼的。于情于理,礼尚往来,玄珏这个皇帝与楚衿这个皇后,都该出席赵似锦的立后大典。
于是玄珏软磨硬泡撒娇耍赖了好久,才哄得楚衿应下了这事儿。
赵似锦立后的这一日,天象有异,并不太平。
浓厚黑沉的云压境而过,卷着狂风皓雪,密密麻麻障了眼前的路。
雪落过半,更下了碎石大的冰雹,将赵似锦立后的神台打得一片狼藉。
本是在烛阴殿外宽阔的庭院内举行的立后大典,不得以临时改成了在殿内举行。
烛阴殿不算小,可要容纳这么些大臣观礼实在有些鞠洽,礼官只得安排了从三品以上的官员入殿内,余下官员在殿外拜过赵似锦,就算全了礼数。
玄珏和楚衿立在堂下次于江慕白龙椅的位置站着,此刻那龙椅之上,并无人落座。
立后大典,帝王本应早于百官到场,一向守足了规矩的江慕白今日尚不见踪影,委实有些反常。
赵似锦凤冠霞帔立在堂下正中,赤金色的喜帕由额顶垂落盖住了她的脸,无人能看清她此时的神色,可楚衿却清楚瞧见,她自然并在身体两边的手,正暗暗握拳。
“皇上,瞅着时辰要到了,他江慕白怎还不来?”
玄珏不知,摇头道:“许是有政事绊住了?”
楚衿笑,“满堂的朝臣都在,他能有什么政事?”
殿外,礼乐声如期响起,立后大典拉开了序幕,而今日的主角却缺了一人。
吉时耽误不得,宫人们也渐起了骚动,一窝蜂的在宫中上下寻着江慕白,却无果而归。
礼官行至赵似锦身旁,面露难色低声道:“幽后,吉时到了,帝君不知身处何处。您看这”
赵似锦咬了咬牙关,语气幽冷吐出一句,“该怎么办,怎么办就是了。”
立后大典之事已经筹备了一月有余,若是今日不顺利举行,下月年节,再下月立春,一连三个月都是不宜婚嫁的日子。
等候到了下次吉时,赵似锦腹中的皇嗣已然五月有余,到时小腹凸出,还如何能披彩再嫁?
礼官一项一项进行着立后大典的流程,满殿除了朝臣的跪拜声,也少不了窸窣议论。
立后大典是何等的大事?江慕白不来,留赵似锦一人走着繁琐流程,这不等于当众打了赵似锦的脸吗?
议论声很浅,却还是字句都砸在了赵似锦的心房上。
她听见有人说江慕白不来是因为心里还放不下故后;有人说是因为她曾经被昭帝染指过,江慕白觉着丢人才会避而不见;更有甚者,连江慕白是给赵似锦腹中皇嗣的脸面才勉强给了她后位这话都能说出口。
赵似锦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心中对那个男人的执念。
但如今心如刀绞般的疼痛,她却寻不出缘由来。
泪盈于睫,几乎要浸湿了蒙面的喜帕。
可她不能哭,她不能在幽都朝臣面前丢脸。
人心的凉薄,有时不在于与你无干之人在背后怎样议论你,更多的,是曾经受恩于你之人,却要对你指指点点,口出秽言。
无论是从前在幽都生活的时候,还是后来入了大昭成了细作。赵似锦自问自己从未有过对不起幽都百姓臣民半分的时候,如今民间沸沸扬扬的议论她偶有耳闻,今日朝臣们堂而皇之的嘲讽打趣也真切听在她耳里。
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从不念自己的好,反倒将她当成了一个茶余饭后的笑柄。
她更不明白江慕白为何要将她推入此等尴尬境地,让她活成了一个笑话。
礼官代替江慕白授了赵似锦幽后的册宝,礼毕,群臣跪拜,齐呼:“幽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似锦一把将盖在额顶的喜帕揭了下来,随手一扬丢入了人堆里。
她看着那些人叩首,起身,再叩首,这些此起彼伏的影,催得赵似锦心头一阵恶心。
玄珏与楚衿上前贺了她新喜,她这才挤出一丝生硬的笑,也没回二人,自顾径直离了烛阴殿,入了风雪中。
她行的极快,又因风雪障目,宫人跟出去的时候已经瞧不见人影了。
江慕白平日所居,除了烛阴殿外,便是朝华殿后头的配殿。
赵似锦一路踏风赶去,嫌着凤冠霞帔加身累赘,一边走,一边脱着衣裳,将那贵重的朝服、珠宝、金冠,丢了满地。
凛然风雪中,她褪去了外衣,只着单薄的素色内衣行着。
寒气令她脸色煞白,唯有涂了口脂的唇,仍是鲜红如血。
入了朝华殿,登时听见配殿传来玉器破碎之声。
赵似锦用力推门,而门却从里头反锁着。
她一脚、又一脚踹在门上,她知道,江慕白定在里面,而那里面,也决然不止是江慕白一人。
她一言不发,对着木门一味撒泼。在木门即将被她破开之际,门开了。
江慕白神色肃然挡在门前,“锦儿?冰天雪地,你为何穿成这样?”
“谁在里面?”赵似锦语气冰冷,冷过了刺骨的风。
江慕白摇头,“无人。”可他的身子却将门死死挡住,不给赵似锦丝毫入内的机会。
赵似锦用力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