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词节选自《山花子·风絮飘残已化萍》)
在大昭当细作的这段时间里,我经常会做一个梦。
梦里我回到了乌蒙山间,被凶神恶煞的土匪包围起来。
他们冲我咧嘴笑,露出黄褐色带着污垢的牙齿。
他们贴在我脸上肆意的亲吻,那股令人窒息的味道至今想起来都会令我作呕。
就是在这样一个万念俱灰的场景下,我看见了光。
他逆光而来,扫平了土匪,向我伸出手,对我露出和煦的笑。
他说,姑娘,我带你回家。
那时候的江慕白,是我在穿越到这个陌生荒诞世界后,唯一活下去的动力。
他问我家住何方,问我姓甚名甚,我皆回答不出来。甚至他说的有些话我都听不懂。
他带我回了幽都,幽都有朝臣见过我。
他说我是西决夫人的女儿,江慕白问我是不是,我点了点头。
后来,我才知道我魂穿到了书中的世界,我,成了赵似锦。
我的母亲西决夫人,是幽都最受人尊敬的女子。她年轻时替夫杀伐战场,为幽都平定立下了汗马功劳。
作为她的女儿,我又为幽都国君所救,很自然西决夫人就替我和江慕白牵起了亲。
我莫名其妙的被人推到了梳妆台前,开始为我添妆,给我的额发上贴很多厚重的金银饰物。
我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陌生的脸,有些怕,也有些惊喜。
我从未见过如此完美无瑕的女人,即便是在现世,见过那么多争奇斗艳的女明星,也寻不出一个可以与这副皮囊比肩之人。
起初我以为是梦,当我彻底接受自己魂穿的现实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没有我的照顾,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母亲无法维持自己的生活。
我还记得,穿越的那天夜里,我为了怕母亲又闹出什么乱子来,我关掉了煤气,锁上的房门,将钥匙放在了我衣柜底层的抽屉里。
生不了火,开不了门,家里仅有的食物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烹调。
因为父亲贩毒,所有的亲戚已经与我们断绝了联系。
我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踪,母亲该怎么活下去?
她活不下去了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酩酊大醉。
我一直在哭,到最后,嗓间因为充血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我坐在冰凉的地上,昂首望着皎白的月光。
幽都的月亮,比现世要亮很多。
像是一盏永不会熄灭的白炽灯,反射出的光甚至有些刺眼。
朦胧中,一直沉稳有力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举目望去,见江慕白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旁。
他什么都没说,陪我比肩而坐,手里提着一壶新酒在我面前晃了晃。
生活带给我的诸多磨砺已经将我磨平了棱角,也给予了我坚定的心智。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可那天晚上,我在他的面前卸下了防备,哭出了这么多年积压在心中的委屈。
他说他能理解我,他让我别怕,他会拼尽全力护我周全。
我们相拥,热吻,合衾而眠。
他是我第一个男人,我也一直天真的以为,他也会是我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
他对我的好,就好像在凝结成冰的河流上点燃了一团篝火,而我就行在冰河之上。
熊熊篝火散发出炙热的温度将周遭的冰暖化,我从来没有触碰过这样温热的物体,我愈发想要靠近它,丝毫没有顾虑,也不怕火焰会将我灼伤。
我靠近它,肆无忌惮地索取它带给我的温暖。
然后脚下的冰面融化碎裂,我坠入了刺骨的冰河中,溅起的水花将篝火浇熄。
没有体验过温暖的人,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寒冷是什么感觉的。
在幽都与大昭合国之后,在江慕白带着他的后宫与羌离入住帝苑城西六宫后,大概是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我不止一次问自己,我算什么?
我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付给了他,可笑的是,到最后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又或许,从一开始我就被他当做了一枚棋子。
深切的热爱会让人失去理智,我并不觉得我失去的理智,我只觉得我寻见了生命的光。
正因如此,在我明白彻底失去这束光束的庇佑笼罩后,我就知道,我得靠自己站起来。
我开始疯狂的报复江慕白,我以为只要他死了,我夺了他的权占了他的国,我就能得到满足。
其实并没有。
不要说满足,我甚至于一点点的快感都没有得到。
那是教会我成长的男人,是给予我救赎的男人,也是将我抛入深渊的男人。
他死后,我本可以和我的孩子过上安稳富足的人生。
我想过,守着幽都的一亩三分田地,和我的孩子在这异世过完这一生便罢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或者说,天从来都不遂我愿。
昭帝与楚衿觊觎幽都国土,趁幽都无主内乱生了歹心。
前朝那些老臣们日我还政,可我该将政还给谁?
江慕白死了,我于幽都是一个没有身份的罪人,一旦我放掉了手中的权利,我将一无所有。
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样的日子在父亲因为贩毒被逮捕之后,我和母亲过过很长一段时间。
我才不要过那样的人生。
我命御医给我开了一剂催产的汤药,强行将只有七个月的骨肉生了下来。
他活不了,他只哭了一声,就没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