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盱眙城中的主街——河口道便已空空荡荡。
街道旁矗立着一座规模很大的客栈,门槛上方栈。
看得出来,这座客栈从前一定非常风光,现在却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客栈外堂,伙计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旁,不停地胡乱划拉着手边的算盘。
曾泰和沈韬、肖豹走了进来。
伙计站起身道:“几位,回来了。”
曾泰点了点头问道:“伙计,狄老先生回来了吗?”
伙计回道:“出去的几拨都回来了,就差您了。”
曾泰点了点头,三人快步向客栈内狄仁杰的房间走去。
房间内,大家正在向狄仁杰报告各自访察的情形,方九站在一旁。
鲁吉英说道:“我们分别走访了城中四家盐号,一家的老板是何姓盐商,另外三家分别是陈姓、方姓和王姓,与中午店老板所说的完全吻合。”
狄仁杰问道:“情况怎么样?”
鲁吉英说道:“陈姓、方姓和王姓盐号的伙计告诉我们,邗沟发生覆船事件,茶亭的官盐运不到盱眙,这几家盐号就断了生意,再也没有开过张。
之所以没有关闭铺户,是因为他们都是朝廷指定的售盐商户,盐法规制,盐号是不允许关门的。”
狄仁杰问道:“他们没有说起,从其他渠道搞到过食盐?”
鲁吉英摇了摇头道:“没有。”
狄仁杰说道:“也就是说,这三家盐号现在无盐可售?”
鲁吉英说道:“正是。”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嗯,与我了解的情形基本相同。”
话音未落,曾泰几人推门走了进来:“恩师。”
狄仁杰微笑道:“曾泰啊,辛苦了,怎么样,有何收获?”
曾泰说道:“下午我们走访了很多城中的百姓,从他们口中了解到的基本与那个店老板的叙述一致。
目前,县城中只有一间盐号还在售盐,那就是何家盐号,其余三家早已闲置,问到何家所卖之盐的来历,百姓们都认为是从盐枭手中购买的。”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看起来,我们三路访察民间所得到的结论基本相同。
今日我们暗访何家盐号,那儿的伙计对我说何家盐号的主人名叫何五奇,现在城中只有他一家卖盐。
他还透露,这个何五奇每一次都能从外面搞到几十石食盐,而且,可以断定乃是私盐无疑。”
曾泰吃惊地道:“几十石,有这么多?”
狄仁杰思索着:“难道如此大量的食盐,何五奇真的是从盐枭手中所得?”
曾泰说道:“可除了盐枭,还有什么人能够为盐号提供私盐?”
狄仁杰说道:“可据我所知,盐枭不过是一些亡命之徒,铤而走险是为了挣口饭吃。换句话说,他们也是穷苦人。”
一旁的方九插话道:“大人,小的能说句话吗?”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说吧!”
方九说道:“大人刚刚说得对极了,那天在村里,老鲁叔就说起过,我们村的纤户庞四就做了盐枭。”
狄仁杰点点头道:“是的。”
方九说道:“可那都是让漕运衙门给逼的!大家没饭吃,活不下去了,只能铤而走险,总比饿死强啊!”
狄仁杰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是啊,盐枭贩私,一般是从盐场的亭户们手中花低价购买数斗,最多一石食盐,由数人乃至十数人编成一队,肩挑扁担,筐中置盐,走村串镇,以比常平盐更低一些的价钱将盐卖给百姓。
你们想一想,这些穷苦的盐枭怎么能有力量组织起这样大规模的贩盐活动?
不要说转运的骡马车辆需用大量银钱,就是他们从亭户手中购进如此大批食盐所需的本钱,就是一笔数额巨大的款项,他们怎么能够负担得起?”
方九说道:“大人,刚刚诸位说起此事的时候,小的就想说,盐枭小人见过,别说几十石盐,就是几石,他们也贩不起呀!”
鲁吉英说道:“不错,确实如此。刚刚阁老说得是,一队盐枭几个人,担筐挑担,有时总共只有几斗盐。”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是呀!”
曾泰说道:“恩师,那您的意思是,批发私盐的不是盐枭?”
狄仁杰没有回答,反问道:“还记得我们到盱眙暗访的目的吗?”
曾泰惊道:“您是说,这些私盐的源头,乃是邗沟落水失踪的官盐?”
其他人也大吃一惊:“啊?”
狄仁杰说道:“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北沟大仓的监库彭春率人将官盐运至盱眙境内的苇子荡。
一天后,由盱眙方向驶来了一条大趸船,彭春等人将官盐装上趸船,继续向北航行,不久便失去了踪迹。
无独有偶,恰恰还是在盱眙境内,发生了如此大规模的贩卖私盐之事,这二者之间,难道真的没有联系?”
曾泰点点头道:“有道理。”
狄仁杰说道:“而今,事情尚未明朗,我们暂且不要妄下结论。
今天的察访大有收获,接下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那就是要通过盐商何五奇查出私盐的来源。”
狄仁杰看看众人,一摆手笑道,“好了,今日大家都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众人答应一声,纷纷转身离去。
……
掌灯时分,卧虎庄中一片宁静。
突然,卧虎厅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声,锣声迅速蔓延开来,寂静的庄子立刻喧嚷起来。
东院正房和偏门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