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生人浑然不觉这话是在针对自己,反而拍着身下蟒蛇软滑的鳞片道:“那个那个,小蛇你看那个是什么?”
怎么看都和小蛇搭不上边的蟒蛇回头扫了一眼她指的东西,露着獠牙道:“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小蛇!那个是人皮鼓,用人皮做的,没啥大的用处,就声好听一点。”
沈扶月嗯了一声,又转向了下一个让她觉得奇怪的东西。好像了解这些奇怪的东西本身就是能给她无穷的乐趣一样。蟒蛇一身浓厚的魔气,行过之处倒没有什么不开眼的魔物造次,看着竟然没有它记忆里魔城又残忍又恶心的样子,它沉默良久,忽然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说,你还回去吗?”
正探着身子凑近那些鬼魅卖的零碎物品的沈扶月回头看它,似乎思考了一下:“回去?……还不到时候。”
蟒蛇:……
“我感知到这个世界有自己独特的地方。”沈扶月将一片殷红的狐面戴在脸上,朝那只巨大的蟒蛇道:“我还想看一看。”
狐面遮住她半勾着的嘴角,唯有那一双清澈的眸灵动异常。蟒蛇恍然间觉得沈扶月还是那个沈扶月,那眼底的清霜冷泉从未消失。
只不过比先前的更为纯粹。
这思想里面甚至包含了一股睥睨一切的傲然,就好像她是这个天下里的过客。
沈扶月找了半天,给他递了个帕子,回头朝刚刚那个说话的魔物道:“他不愿意,强买强卖的买卖不好做,人我就带走了。”
他只见那个背影连动都未动,声音也嘶哑如鸟类的嘶鸣:“那便与我杀个痛快!”
黑云滚滚间,一线白光忽然而至,那人停下,一身火红掐金丝长袍,只是上面缀的是累累白骨,恶鬼的嚎哭声震耳欲聋。
“沈扶月,与我为伍,我之志向不在人间。”沈无越款款伸手,几滴鲜血自她袖口滴落:“你应知我,你该知我。天底下谁都能叛我与深渊,唯你,不能。”
沈扶月一身罗刹相,却低头擦了擦指间的血:“我杀了你两千魔众。”
“无名小卒罢了。”
沈扶月并不惊讶她的回答,反而抬眸,冷淡道:“我要那两个罗刹的命。”
沈无越挑眉,白净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却又被压下去:“罗刹们皆是我左膀右臂。”
沈扶月不答,红眸一瞬不瞬,映照着身前这个美艳至极又非人之物。
红眸倒影之下,风华绝代的美人不过抬手间,就捏死了两只让人间不得安宁的罗刹。
美人心狠,正犹如一把沾血冷刃,为祸人间又不自知,锋利又致命。
沈扶月便笑,笑得獠牙尽显:“我还要你的命。”
“你耍我。”沾血冷刃出鞘,杀气凛然。
沈扶月慢慢道:“陆离之宴。”
庞大的魔气便以沈扶月为中心,如涟漪一般荡开,她的罗刹相慢慢消失,连额上的角也隐藏不见。
一片又一片的雪花纷纷扬扬,不知何时,众人的脚下也是层层雪白。一座极为巍峨的大山平地而起,渺茫天音从上面飘然而下。
沈扶月站在其中,伸手借了一片雪花,面前是一身素衣的沈无越:“打架就打架,找人来是不是不太道德?”
沈无越沉着脸色:“你没有雪貂那么庞大的精神力,强开陆离之宴,不怕神魂离体?”
沈扶月便笑,身后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夹裹着冷风,却带着浅淡的香:“沈扶月。”
“……秦祁。”沈扶月侧眸看他,却忽然笑:“天君不若一起来看一场戏。”
“是当初我在火照之路,魂不附体时候的混沌一梦。”沈扶月笑,四周景色倏尔一变,大片的彼岸花开在脚侧,幽幽的灯光永远是照不亮四周的样子。
一身青衣的神慢慢走在不远处,手里握着一块浑圆的玉石。那玉红白相间,落在地上却瞬间化成两尾黑白的鱼。
两尾鱼本是同源,却各自南北奔走,一只向无尽深渊去,一只向灯火通明处去。
碎光慢慢流转,沈扶月笑着对沈无越道:“那时起我们便不同路了。”
沈无越面无表情,倒像是沈扶月平常冷清如月的样子:“你都知道了,却还要与我作对。”
沈扶月不答。
沈无越侧头看她,那眼中似含着水波,话音却冷硬异常:“你还是否定魔族,是吗。”
沈扶月却退后半步,看着秦祁道:“天君觉得呢?”
早就发现自己动不了的秦祁皱眉。
陆离之宴中,宴主才是神。
沈无越明了,缓缓抽刀:“那便做个了解吧。”
修长的刀在她的手中闪烁着寒光,沈无越却发现自己已然找不到挥刀的理由。
无趣。
这是就个无趣的世间。
她想着,猛然挥刀而起,冲向沈扶月。沈扶月动都未动,身前魔气缺已然做好防卫。
直到刀锋忽转,锋利的寒芒直刺秦祁心口。
“阿祁!”
沈无越满意的听着那人惊慌失措之声,却在下一瞬看到刀尖没入那个拥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的少女。
神魂撕裂的疼楚自灵魂深处传来,她满意的看着一股温热的鲜血喷洒出来。
“沈扶月,从此之后,你就真的只有自己了。”沈无越哈哈大笑,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别的什么,眼尾通红:“且来地狱陪我。”
沈扶月捂着胸口上的伤,红眸光华慢慢黯淡,却还在撕裂着陆离之宴中那些魔族的生命。
四周一片寒冷,仿若天地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