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一滴水都没沾到他手。
白鸽子似乎已经习惯,一副累断了气的模样瘫在桌子上,黑溜溜的眼珠看着他展开信纸,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一行一行读下去,最后竟然笑了一下。
这人笑的渗人极了,白鸽子立刻腿不疼了翅膀不酸了乖巧的蹦跶到一旁快落灰的鸟架上。
秦祁抬手,每一张纹理都能称为独一无二的信纸立刻化为齑粉,落在博山炉之中。秦祁处理完,这才注意到它似的,侧眸看它:“小鸽子,秦枫应该还有什么让你传回来的吧。”
鸽子抖抖羽毛,也不敢埋怨这人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圆润如黑宝石一般的眸动了动,竟然有巴掌大的人影出现在它面前。
那人影栩栩如生,可是仔细看,却是线条模糊,这人影分明是由一条条灵力线构成的。
烛火跃动间,人影被唤醒一样,睁开眸,直接道:“平江以北的赤阜沈家,能查到的都在云纹纸上了。但是,我在查的时候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不管那日天璇长老和摇光长老打了什么哑谜,长老们在论道居泡了一夜之后,第二天秦祁便把自己关进了镜云居。
连曲然都没法子见到他。
两天之后的早晨,晨课的外门弟子发现自己晨课的讲师换成了平素最为和善的摇光长老。
前两日还宛若失魂的摇光长老现在笑吟吟的站在那里,依旧是不嫌冷的拿把扇子,清风一样的月白衣:“早上好啊同学们。”
有些弟子一瞬哽咽出声,摇光摇头,挨个用扇子敲他们的头,便道:“这是什么反应,都坐好了。”
据说那天晨课没有一个人走神,之后门里就暗自流传出了一个口号,“身不强,不可护世间清风不忧保明月无恙。”清风是谁明月又是谁,倒也没人多说,但是平常偷懒的弟子都因此开始潜心修炼。
曲然也发现了,那个疯女人从她死之后,就没再找过她。
曲然依旧想代替她在秦祁心里的位置,并为此努力着。可是夜深人静,她总是能想起来那个拖着断臂漠然从台上下来的人。
一夜如霜明月过去,秋天终于过了,细如碎玉的白雪在黄昏之时如期而至。
“自家新酿的麦酒,公子,雪天赶路,来一壶暖身吧?”一脸褶皱的老妇远远看到有人一身黑袍踏雪而来,连忙迎上去。
这里靠近边疆,人杂地穷,她老伴早死,又养着两个带病的儿子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是捡来的,本来是被人看上的,但是那家属实非良善之人,妇人已经在城里打了好几份小工,闲暇时候还得出来卖点东西才能养活这一家。
若是今日卖出去了,小孩这个月就能开开荤了。若是不能,那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这一个寒冬了。
老妇想着自己那可怜的孩子们,目光更为希冀:“公子看看我这酒吧。”
那人面目隐藏在帽兜之下,被阴影拢的完全。但老妇还是能感觉到他似乎是扫视了自己一圈,老妇只觉得天似乎更冷了,她瑟缩了下身子,牙关都在不知觉的打颤:“一壶只要二十文……”
话音落在雪地里,远远又两声乌鸦声叫,像是在老妇心底开了一个口子,老妇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牙关打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惧怕。
她天然的害怕这个黑袍人,像是蝼蚁天生害怕罗刹一般。她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又两个声音,一个声音叫嚣着让她跑,不然会死,另一个声音又拉扯着她,让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雪越下越大,老妇冷的几乎都睁不开眼。朦胧间,她看见那黑袍底下伸出一只细嫩的手,比雪还白一分。那手慢慢从她挎着的篮子中拿出一壶酒,然后老妇又感觉有什么骨碌碌滚进了篮子里,磕在了其他的陶酒壶,发出清脆的一声。
等黑袍人慢慢走远,老妇人才感觉到自己没那么冷了,身子也能动了。她忙掀开篮子上的布,里面少了的一壶酒提醒她刚刚不是梦,她似乎是与阎王擦肩而过了。
然后妇人又想起来那声清脆的碰撞声,忙在篮子底翻找,在小酒壶的缝隙里发现了一粒不小的金粒。
老妇看着掌心的那粒金,似乎从那奢靡的光色里看到一家的温饱。她不可置信的用牙磕了磕,许是下嘴太狠,激下来一行泪,然后妇人恭敬的超黑袍人离去的方向行了一礼。
可这不过是第一场雪罢了。
沈扶月拧开酒壶,闻了闻。自酿的酒清苦浑浊,是她不喜欢的,所以她又合上了盖子,顺手扔给了正在土坡背面躲风雪的昏睡的乞儿。
她身侧无人,所过之处冷冽异常。有风掀起她的帽兜,露出底下一只尖细的角来。
这只角是她非人非神的证据,也是这一路来大小妖鬼都不敢招惹她的原因。
一直走到无人的地方,沈扶月侧眸道:“就到这吧,接下来的路不是你一个小妖能送的了。”
无人应答。
沈扶月也不急,红眸被卷长的睫压着,杀意和冷然都流不出来半分。
半晌,一阵簌簌踩雪声,两只白狐狸出现,其一道:“谢上神海涵。”
她们是族长派来跟踪的,可不是来送行的,既然人那么说了,她们也不会不识趣。
毕竟打又打不过。
“回去告诉奚元,谢律若是有事,我屠她一族。”沈扶月声音很轻,说完似乎已经想到了那时的光景,竟然笑了:“还有,我已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