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言抬眼便撞入萧容衍的深目中,轻轻握紧了手中的白釉描金茶杯。
那人目光带着极淡的笑意,波澜不惊,仿佛未曾说什么出人意料的惊人之语。
白卿言垂眸,眼底笑意更深了些,耳根也跟着泛红,稳住心神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颔首道:“萧先生有心了。”
“听说,皇帝要派新招收的兵士前往南疆,衍……在此恭喜大姑娘得偿所愿。”
白卿言放下手中茶杯,亦是对萧容衍道:“也恭喜萧先生,得偿所愿。”
晋国皇帝派去的新兵由白家军训练,将来便有可能为白家军所用!
而只要晋国在西凉边界陈兵,便自会解了大燕之危。
此次,不论是白卿言还是萧容衍,都能在此事上得利,可谓同喜。
萧容衍坐在白卿言下手,望着白卿言精致白皙的五官,心头发热,一日未见如隔三秋的滋味并不好受。
这些日子有大燕的事情绊着萧容衍,且他日日来白府上也不合适,夜闯白卿言的闺房……更怕白卿言无法与她的母亲交代,硬生生忍了这么些日子,借着给白卿言母亲生辰送礼才上门来见她。
他只觉即便是就这样坐在一起喝茶,对他来说觉得惬意安宁。
萧容衍刚喝了一口茶,就见春桃款步从正厅外进来,从黑檀描金的柱子后绕行至白卿言的身侧,用手掩着唇低声在白卿言耳边道:“二姑娘让人送信回来了,人刚到。”
白卿言点了点头,看向萧容衍的方向:“萧先生稍坐,我去去就来。”
“不急……”萧容衍低声说道。
白卿言扶着春桃的手从正厅跨出来,走至长廊入口处,立在那里的黑衣护卫忙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信:“大姑娘!”
白卿言接过信:“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黑衣护卫退下后,白卿言将信拆开。
信中,白锦绣同白卿言说了梁王炼丹之事的进度。
当日太子和太子妃前往梁王府探望梁王,谁知道竟然发现梁王真的在府上炼丹药,且是以孩童鲜血入丹,太子当场就气得晕了过去,被太子府护卫军抬了岀去。
太子府护卫军更是将那些奄奄一息的孩童从梁王府救了出来,当着大都城众多百姓的面直奔医馆,事情闹得极大,连皇帝也无法再护住梁王。
梁王被收入狱中,在狱中对炼丹之事供认不讳,并且称自己受到了那仙师的蛊惑才用童男童女的鲜血炼丹,但梁王还算聪明,称这童男童女是他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吕晋还在梁王府里搜到了这些孩子的卖身契。
后来还有人牙子去作证孩子是他卖给梁王的,他也是从旁人手中买回来的这些孩子。
此案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结案,梁王手中有那些孩子的身契,也幸而这些孩子都还活着,只是失血过多。
梁王违背祖训私下炼丹,被皇帝训斥,下令让其禁足府中自行反省。
吕大人应御史要求,几乎将梁王府翻过来,也没有找到那些没有找到的孩童尸身,反倒是在九曲巷王家搜出了不少尸身,那妇人看到自己儿子残破不全的尸身,人都疯了。
王乡绅留下认罪书带全家畏罪自尽,死无对证,更无从辩白,所以最后结案,梁王没有受多大牵连,王家背了黑锅,且全家一个不留。
九曲巷王家找出来还活着的孩子,都被送回了各自家中,王家被抄家。
还有王家公子王坤被救出来的“玩物”,也统一都送到善堂去了。
皇帝原本要追究是谁在九曲巷王家放了一把火,可后来王家烧得太干净什么也没有能查出来,具被救出来大一点的孩子说,当时那些人要杀了他们,后来就起火了。
百姓都在背后议论纷纷,说这放火之人是在替天行道,否则那些孩子恐怕一个都活不成。
白锦绣心中不安,她当初认为九曲巷王家被烧,王家诸人也都入狱了,便撤了盯在王家的人手,没想到就让旁人钻了空子,将那些孩童的尸体送到了九曲巷王家。
她信中顺便还提了一嘴被送到九曲巷王家的白卿玄,白卿玄也被救了出来,大约是因为被装在瓶中移动不得,一边脸已经被烧毁,高烧一直不退,去善堂救治的大夫说活不活得成全看天意。
白卿言看完信立在廊下细细琢磨,深觉此事……是皇帝的手笔,皇帝这是要护着梁王啊……
梁王府由皇帝派暗卫把守,他们的人不太好靠近,怕被发现打草惊蛇,梁王在皇帝监控之下……自然要做出无权无势蠢笨无能,无人可用的模样。
能在白锦绣派出去监视梁王府的人,和太子府派去盯着梁王府的人眼皮子底下,将那些孩童的尸体送到九曲巷王家,也就只有皇帝……有这个能力和动机。
又或者,梁王去了上墨书斋,找萧容衍的人帮忙了?
毕竟,晋国朝廷越乱,对大燕来说越有利,于萧容衍来说让梁王活着比死了的用处大。
很快白卿言就将自己这想法否定了,萧容衍的人再厉……也不可能在皇帝暗卫包围的梁王府带着那些孩童的尸身出入。
白卿言听着越来越领人烦躁的蝉鸣声,对晋国这个朝廷越来越失望。
如此说来,皇帝应当是知道梁王用孩童炼丹的,可这些孩童的命对皇家人来说如同草芥,不值一钱,就如同白家人……对皇帝来说,在用不上的时候也是不值一钱,甚至……欲除之而后快。
风过,鎏金铜钩与铜铃发出极为细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