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烟只当她是失忆了才会对大官人的官职大惊小怪:“咱们蒙家世代官宦,祖上做过宰相的都有好几位,一个礼部侍郎,也没什么稀奇的。”
蒙庆云点点头道:“是。你接着说。”
绿烟便接着介绍长房的人丁情况:“大娘子出自微山卢氏,就是你伯母,正在外头坐着的这个;下头还有大郎蒙挚,是你堂兄,娶了樟乡王氏之女,大名王梓薇,家里都唤她薇娘;还有堂妹慧云,比元娘你小一岁,家里都叫她慧娘。前几日你昏迷不醒,都是大郎和慧娘替你跪灵迎宾。”
“再说咱们二房,二官人进士出身,现今在京东东路任莱州知州;二娘子出自徽州歙县白家,膝下只养了元娘你一个。二娘子体弱多病,又畏湿热花粉,有多年的哮喘之症,今春城里多发时疫,二娘子素弱,感染了疫病,缠绵了一个多月,到底没扛住,三日前去了。”
绿烟口齿伶俐,脑筋清楚,声音轻快又有条理,说到二娘子过世这里唏嘘了一声,接着道:“前些日家里看着二娘子不大好,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二官人那里也派人去送信了,只是莱州路远,听说那边有流寇作乱,也不知道路上好不好走,二官人何时才能回来。”
说话之间,蒙庆云已经换装完毕,站起来往外走。
正好罗妈妈回来了,跟卢氏禀报:“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只是连日来伤心操劳,今早起来就头痛脑胀身子酸软,怕是累病了,正在叫大夫。松儿替老夫人传的话,说元娘大难不死,已是万幸,既然脑子有病症,只好请大娘子费心,好生寻访名医,不怕花钱,只要医术好,能治元娘的病才是第一要务。”
卢氏认真地听完,平静地点头:“这是自然的。既然老夫人病了,我也得去看看才是。”
蒙庆云眨了眨眼,道:“祖母生病,我这个做孙女的也理该去看望,我跟伯母一起去吧。”
卢氏本来已经站起来了,听到这话反倒顿了顿,眼角瞥了罗妈妈一眼。
罗妈妈跟她多年主仆,立刻心领神会,道:“方才我路上碰见了大厨房的周大娘子,说要来找大娘子禀事呢,我说大娘子在元娘这里,她那头安排了底下要紧的一些事就过来。大娘子不妨再略坐坐,免得周大娘子错过了。”
卢氏顺着她的话便对蒙庆云道:“既然这样,元娘先自行过去,我随后就来。”
蒙庆云眼神在她和罗妈妈脸上飞快地来回一溜,笑了笑,道:“好。”
带着崔妈妈和几个婢女便出门了。
罗妈妈悄悄上前几步,凑到绿烟身后,趁人不注意,偷偷扯住了她的袖子。绿烟身形一滞,落在了众人后头。
蒙庆云恍若未觉,带着崔妈妈、浅草、紫荆、绣儿出了浣花堂。
慎雍堂乃是主宅堂屋之名,实际上整座宅邸分为三路,中路以慎雍堂为核心,慎雍堂一般用于商议大事,并不用于日常起居;慎雍堂后面一进才是家主居所,再后一进乐寿堂,如今是老夫人的住处;长房住东路;二房住西路;蒙庆云的浣花堂便在西路后三进。
内宅从西路到中路,通常都会经过西花园,花园占地面积不大,也有小池塘一方,假山数座,亭台三处。大约人手都集中到灵堂和大厨房、待客厅等几个要紧地方了,西花园内很是冷清。
蒙庆云都失忆了,自然连路也不认得,是绣儿在最前头领路,崔妈妈和浅草、紫荆分别在两侧跟随。
刚走到小池塘边上,蒙庆云便站住了说道:“累了,歇一会儿。”说话之间,便随意地在池塘边垒着的几块太湖石里挑了一块平整些就要坐。
“元娘慢些!”浅草一面阻止,一面快速在石头上垫了帕子,才让她坐下去。
其实从浣花堂过来,不过很短的一段路而已。崔妈妈心疼地说道:“元娘大病初愈,连这几步路都撑不住了。”
绣儿年纪小,无可无不可的,只会乖乖地站在一边听吩咐。倒是浅草和紫荆,作为贴身婢女,到底聪敏沉稳多了。浅草轻声问道:“元娘是真的累了吗?”
蒙庆云微微笑道:“倒也不是很累,只是等等绿烟罢了。”
崔妈妈这才左右一看,咦了一声:“绿烟怎么没跟来?”
蒙庆云对这位爱哭却又不怎么细心的崔妈妈有点无奈,道:“出门的时候,她被罗妈妈拉住了。”
浅草和紫荆有点惊讶,道:“原来元娘看见了?”她们本来以为蒙庆云没注意到这个细节的。
蒙庆云道:“你们知道罗妈妈叫住她是为什么?”
浅草只是轻轻摇头,紫荆比较心直口快,撇撇嘴道:“罗妈妈一向鬼头鬼脑,也不是第一次跟绿烟这样神神秘秘了,谁知道他们搞什么名堂。”
蒙庆云看看她们几个,突然问道:“你们几个,一直都是伺候我的么?”
浅草道:“我跟绣儿从进府就是伺候元娘的,崔妈妈是乳娘,从小看着你长大;绿烟和紫荆原是二娘子身边的,二娘子临终前的交代,等她过世之后叫她们跟着元娘。”
蒙庆云点点头,那就怪不得浅草对绿烟的事不清楚,紫荆却说罗妈妈跟绿烟不是头一次这样神神秘秘了,她俩原是一起的,自然多知道些。
也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便听到刚经过的月洞门那边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绿烟赶上来了。
“元娘!”
绿烟走到近前,见蒙庆云坐在太湖石上,忙道:“石头凉,怎么就坐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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