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让他越走的艰难,越要往上爬。
他怎么可能少思少虑?!
只是,即便这样困难,这样辛苦,当一切不过是一场空,他……
朱允炆本来在等着喜宝说了一半的话的后半段,却半晌没有动静,抬起头时,便看见她正一脸悲伤的望着自己。
这个悲伤的表情。他从未在其他人眼中看见。即便是母亲期望他开刀破斧向前,他却举步不前时,母亲眼神里那复杂的表情。也不是这般。
他突然觉得心里一痛,眼神瞬间转冷。
她那表情,就好像在看一个值得同情的人。
可是怒气,很快却又沉寂下来。她的眼神里没有恶意,没有轻蔑。没有冷冰冰。反而……就好像她在看一个寂寞英雄,一个即可敬又可怜的人……
这样矛盾的眼神,让他抿着嘴唇,又静静扭开了头。
是医者慈悲吗?在怜悯他身为皇长孙,这样光鲜,却为了坐稳这个位置。不得不多思多虑,甚至导致失眠多梦,气短自汗吗?
他淡然一笑。她怎么会有这样可笑的想法。
有得必有失,得到时,怎么可能一点都不付出。
这算什么……
历史中,为国为民殚精竭力,甚至死而后已的帝王将相也不是没有。
他淡淡一笑。嘴角却尽是苦涩。
左手捏着书的手指突然收紧,他感到自己的情绪起伏。说不出是怒是忧,却不似她进来之前那样平静淡然了。
这个女孩儿的一切行为都显得很自然,可是在他看来,这些自然,却都透着一些不自然,与他身边所见所闻不相符的那种不自然。
“在我这个位置,你还是觉得,不愿意为了权力,放弃任何东西吗?”朱允炆扭头,依靠着慵懒着的姿态,却掩不住他微微仰起头问她时,眼神里的咄咄逼人。
他实在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更不是历史中所说的那般和善慈爱。
他是个犀利,尖锐,又腹黑的笑面虎!
“文公……”舒出一口气,叹了一口气,喜宝改口道:“殿下,您为什么都不笑呢?”
朱允炆微微一愣,他伸手摸了摸嘴角。
是啊,他为什么都不笑呢?
“在皇上面前,您是笑着吗?在那些王宫大臣面前,您是笑着吗?”喜宝看着他突然失神的眼睛,“是吧……您在陈瑄面前,也保持着面上淡然的笑。可是……为什么我每次看见您独自一人时,总是冷着面容,淡漠着一张脸,既不笑,更不爱说话。甚至冷漠的坐在一隅,宁可去听杨凌的故事,去关心这样虚构的一个人生,也不愿意在您的家里,去与您的亲人在一起呢?”
朱允炆抿起嘴唇,微微闭上眼睛,想要遮住自己,不让喜宝再去探看什么。这一刻,他竟然有一种被她看透的狼狈情绪。
是啊,他一直在躲避,在愤怒,在厌恶。
即便是那种居高临下的上位优越感,即便是指点江山的权利yù_wàng满足感,即便是挥金如土,即便是终于达到了母亲的期望,即便是成为皇长孙,意味着自己成为储君……
这一切,好像都快要压不住心底里那些越来越鼓噪的愤怒,和厌恶。
可是,为什么呢?
他拥有了天下人想而不可得的一切,为什么他还是这样愤怒,这样厌恶身边的几乎一切呢?
“你不怕死吗?”他突然抬起头,灼灼的瞪向喜宝,眼神里是火焰,熊熊,仿佛想要将她灼烧殆尽。
喜宝微微苦笑,“怕死,怕的要死!”可是,他找她说话,是为了什么?就是因为曾经她给他讲了一个关于杨凌的,那样自由自在,任意妄为、快意人生的男人。是因为她被他劫掠到马车上时,说了一些他绝没听到过、甚至可能从未想过的人生态度吧……
他是不是很希望听听这样异类的声音?
如果,她连这点用处都没有了,他是不是就要更狠绝的对待她,处置她了呢?
“曹喜宝,你想过怎样的生活呢?”他突然面容一转,刚才那愤怒表情瞬息之间不见。此刻,他再次恢复淡然,就好像刚刚从来没那样凶恶的吓唬过她一般。
他是演艺圈儿的吧,影帝!
“我吗?”她对上朱允炆的视线,见他认真的看着自己,喜宝无奈的又想叹气了,“我想过的自由自在,攒钱,开个医馆,谁也不要因为我抢了生意而嫉妒,甚至拆我的台,让我安安稳稳的悬壶济世,赚钱养家。赚的钱,供的起弟弟上国学,能让哥哥安心念书,不必操心家里。母亲吃穿不愁,过上满足快乐的生活……”
这一切都特别困难。简单的几句话,却觉得自己好像根本办不到。
喜宝说说着,已经从起初因为期待而起的兴奋,慢慢变得失落和垂头丧气起来。
朱允炆微微一笑,她有她的不能,他有他的不可。
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谁都不快乐。好像,心里突然平衡了。
也许是因为她的生活与自己除了朱棣,几乎完全没有重合;也许是自信她再见不到朱棣,朱允炆此刻,很有兴致与她聊这些,他以为自己一生,都说不出口的话。
好像一切很突然,又好像,他在来合肥县的时候,就已经在酝酿这个话题了一般。
上一次,劫持她去马车上,随便聊那几句,便让他大怒,将她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