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说法,若是从花间浪子嘴里讲出,却是不足为奇。
但眼下说出这番话的,却偏偏是个小和尚。
君狸此刻,倒是对这小和尚嘴里的主持方丈有些好奇了。
她倒要看看,这大和尚是修行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才会口出狂言,说出这般放诞不羁的言论。
“女施主请。”
小和尚见君狸没有再多问,便侧身退在一旁,让出了空位。
君狸的嘴角微微勾起,也不扭捏,便和苏越一起进了这护国寺。
“主持方丈,在后面的禅房等候两位。”
小和尚待两人进去后,便“吱呀”一声关上门,跟在后面解释道。
君狸的脚步顿了顿,心道她还真不知晓这禅房在何处,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进来了,不过是心里有些紧张,想壮壮自己的胆子。
她有些暗恼自己的冲动,却并不愿表露出来,心思一转,嘴角就带上了笑意。
“那你还不快到前面来,给姐姐带路,愣在后面做什么?是修行不到家,还是害怕姐姐诓了你去?”
君狸眉眼弯弯,眼尾自然地上挑,似笑非笑地瞧着那小和尚。
君狸生长在山野中,举止行为不过都跟着山中的妖女所学,跟凡间女子自是不同,少了许多拘束。
她也无心用自己这容貌来媚惑男子,只是心里想到什么,嘴上就说了出来。
君狸向来又不肯服软,每次遇见什么丢脸的事,又或者到了狼狈不堪的时候。
她嘴上反倒是越发不饶人,又兼之本体是只九尾狐,天生狐媚惑人,越发像是个祸国妖姬。
君狸这番作派,容瑾瞧见了,自是懂得了。
他也不会轻易被君狸强装出来的这副气势,给唬住了,故而一眼便看破了君狸的伪装,也知晓她不过是个戴着张牙舞爪面具的小丫头。
小和尚却是不懂的,他年纪太小,平日里也没见过君狸这种女子。
护国寺一向香火鼎盛,西越国每一代王君,到了快过年的时候,都会来护国寺祈福上香。
寻常时候,来这护国寺里的,也多是些贵人,举止温文尔雅、端庄守礼的。
这些贵人,不管多么高高在上、气势逼人,见着了他,总还是得客客气气称他一声“小师傅”。
他哪里经得起,君狸这咄咄逼人的一番挤兑,主持方丈也从未教过她这些。
小和尚当即就愣在了原地,眼圈红了红,嘴也一下子瘪了瘪。
君狸见他要哭,不由得有些茫然,心里还多了几分愧疚。
她何必同个小孩子计较,平日里风言风语惯了,这时候也没个轻重!
君狸这样想着,刚要走过去,好言好语地劝慰这小和尚一番,便见着一个身姿挺拔,只着了一层单衣的和尚走了过来。
“师父。”
小和尚像见到了救星一般,瘪着嘴,风一般跑了过去。
他似是想投进这和尚的怀里,却又有些畏惧,还是勉强忍住了眼泪,挺起胸膛站在了这和尚的身旁。
“姑娘,你何必跟个稚童计较?”
那和尚样貌俊美,眼神却是苍茫幽远,眉眼间隐隐带了些苍凉之色,声音似潺潺的流水一般,带着些空灵气,却是极温和的。
君狸怔了怔,再去细看时,便只能瞧见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淡泊悠远之气,无端让人心境平和了许多。
“阿弥陀度,贫僧了然,见过二位施主。”
了然和尚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念出了一句佛语。
“了然主持,许久不见。我按照您当年的嘱咐,将这有缘人来了过来,不知……”
苏越说到此处,便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了,目光却隐隐带上了些崇敬。
苏越此刻,一点也没有在西越国王宫里的时候,那样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神态。
君狸瞥了苏越一眼,便见他眉间的郁色,果真是消散了许多。
这了然和尚,倒真是有几分本事。
君狸本以为,这护国寺的主持方丈,少说也有七八十岁了,怎么也得长着长长的白胡子、白眉毛,身上穿着厚厚的红色袈裟。
却没曾想到,这主持方丈年纪看着还不算大,身子骨也还算硬朗。
君狸到底是没憋住,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不冷吗?”
她这个问题,问得着实有些蠢,却正巧打断了,了然和尚与苏越之间那种默契的氛围。
了然和尚脸色不变,目光温和地望向君狸,只道:“贫僧来这护国寺的时候,苏施主尚且还是妇人手中的稚儿,如今却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了。”
了然和尚巧妙地回答了君狸的疑问,只浅笑着盯着她看,目光沉静如水。
君狸心中却有些不喜,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是被这个了然和尚给看透了。
她浑身的掩饰和伪装,在这了然和尚的面前,似乎都无处遁形。
君狸自问,她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平生也未曾做过什么亏心事,但与这和尚对视许久,还是让她有些难受。
君狸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忽然心里就有些不服。
她强忍着不喜,又回过头去与了然和尚对视,却见到他的眼神十分澄澈。
只是因为她的行为,又略带上了些惊讶。
但却还是干净纯粹得很,君狸盯着了然和尚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了半天,却只能在他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至于旁的,她却是什么也瞧不出。
凡人眼里的**、贪婪、爱恨,这些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