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没有等待多久,便见到暮云抱着绿筠走了出来;他的脸色苍白,容颜憔悴,仿佛短短的十来分钟之内便已经衰老了十岁!就连走路摇摇欲坠,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陆离上前,想要帮他接过绿筠老师的尸身,却毫无意外地被拒绝了;
“暮云在此谢过先生和两位同窗!”暮云显然不认识唐寅和蔡珞,只是认为他们都是书院的先生和学子,如陆离这么出类拔萃的人才,书院中的教习单独收徒,带出来历练都是常有的事情。
“暮云是个孤儿,从小由绿筠老师带大;”暮云眼中没有任何焦距,仿佛是在对他们倾述着一个别人的故事,“绿筠老师收养了我十年,教了我十年乐理,在我的心目中,她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子!”
暮云已经坚持不住,在水潭边坐了下来,手上依然抱着绿筠不肯放手。
“她一个弱女子,却一个人把我和阿紫妹子带大,对我们百般呵护;家里没有男人,我只有承担起一个男人该负的责任。渐渐地,我爱上了她!我爱上了她的优雅,爱上了她的坚强,爱上了她的忧郁;”
几人点了点头,静静地听着他的话。
暮云伸出手去,两根手指背部轻轻地抚摸着绿筠脸部;他时而一脸狂热,时而颓丧,自嘲地说道:“她有时对我很严格,有时却对我百依百顺,她陪我走遍大好河山,一心只为了让我突破,成为天下第一的乐师!我知道绿筠心里也有我,却从来都不肯承认。所以我很珍惜每次和她一起外出采风的机会,我想利用好每一次的独处,向她表明我的真心。”
说到这儿,暮云停了下来,好似在回忆过往;
山谷中只剩下了潺潺流水和树木摇曳的声音,许久,暮云猛地咳嗽起来,嘴角大口大口的鲜血流出。
“直到这一次,她终于敢于面对我的爱,虽然她还是在拒绝,但是至少让我看出来,她也是爱我的!”暮云脸色现出一缕潮红,看向陆离道:“陆师弟,你我萍水相逢,但我听阿紫妹子提起过你,有些事情我想拜托你!”
陆离心里明白暮云已是油尽灯枯,回光返照;面露不忍之色道:“暮云师兄,但且吩咐!”
暮云喘了口气道:“我这有一本乐谱,是绿筠和我合作,劳烦陆师弟交于阿紫,就说我对不起他!”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薄薄的本子,递给了陆离。
陆离郑重地接过了本子,只见这本子缺损,已经被鲜血浸湿,他叹了口气,答道:“离定然不负师兄所托!”
暮云突然用力挣扎,想站起来,无奈他受伤太重,无法动弹,几个人赶紧上前;
唐寅伸手止住暮云的动作,沉声道:“暮云,绿筠老师我也认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暮云面露希翼之色道:“暮云生不能和绿筠在一起,但求死能同穴,拜托各位把我们葬在草屋旁边”
唐寅凝视着暮云,摇头拒绝道:“暮云,你对绿筠老师情深似海,我们都明白!但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我不愿意你们死后还要被世俗立法所不容,更不愿生者还要被你们连累,背负一辈子的骂名。”
唐寅的回答斩钉截铁,把暮云所有的想法、希望都堵住,没有丝毫的回旋余地。
暮云惨笑,把头转向陆离和蔡珞;
绿筠老师多年守寡,没有再嫁,她待暮云如子,即便是与养子之间真有什么情愫,也没有真正做出什么来;几人如何能够因为暮云的片面之词就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陆离亦轻声念道;
这句诗的意思本就是死者已矣,生者要好好度日;暮云听懂了陆离的心意,知道他是为了王紫着想,他的心愿不可能达成,一口气没有上来,气绝而亡。
陆离伙同蔡珞把暮云安葬在这间草屋旁边,又另外弄了堆木柴,把绿筠老师活化了,打算把骨灰带回分宜去。
几人做好这些事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蔡珞被暮云的事情感动,叫嚷着要去衡山剑派报仇,却被唐寅和陆离拦了下来。绿筠老师和暮云的仇,应该由王紫来报,而不是他们越俎代庖。假如未来王紫力有不逮,大不了两人再来一趟,帮她出手罢了。
此时,在陆离和蔡珞的心中,最紧要的事情还是继续前往西南,寻找胡媚娘的下落,把金粟禅寺的事情弄个明白。
两人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对唐寅说了,向他辞行,打算在此地歇息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继续出发,直到找到胡媚娘为止。
“此事的确重要,只是几天之中,胡媚娘所在之处距离分宜已经有数百里远,说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如跟我回去,先应付完目前最为紧要的事情再说!”
唐寅口中的最为紧要的事情自然是年后就要开始的县试,县试一年才考一次;秀才考举人却是三年才有一次,称为秋闱;如果陆离不能把握住机会,错过了二十多天之后的县试,也就意味着错过了秋闱,更错过了竞争南方儒门圣子的资格。
“事有轻重缓急!这些天你哪儿都不能去,随我回分宜全力备考,一定要通过县试!”
陆离暗叫可惜,他担心胡媚娘的安危,更想把灭门凶手揪出来;只是唐寅说得在理,自己要踏足武道巅峰,就必须老实听从唐寅的安排,从此闭门读书。
谁让自己底蕴不足,读书的时日不多,连八股文都写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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