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布本想理直气壮的说他可不是什么“那些乡下的偏远亲戚”,想让门房进去再给自家那位堂叔好好说说,万一真行不通了,他还想问门房要回自己先前给对方的那点好处费。
可他没想到自己才问了两句话,那门房便拿眼一瞪,认为巴布这是在无理取闹,同时他也丝毫不承认自己有收过巴布任何东西。
一下子被气急了的巴布直接质问道,“你这人还讲不讲道理的?我东西都给你了,你怎么连帮我传个话的事情都不好好做呢?”
门房鼻孔朝天,鼻腔里哼着粗气道,“东西?我有拿过你什么东西吗?托桑大人既然已经说了他不会见你们这些低等人的,便是肯定不会再见了。”
“要我说某些人就该有自知之明,既然是穷乡僻壤里的土狍子,一没有见识、二没有钱财,那就该安分守己的待在那种乡下土地方,别没事就跑来城里头乱认亲戚企图攀高枝儿,也不嫌自己这样子是有多丢人现眼!”
“你!”巴布被对方这番诛心的话语说得急火攻心,整个人的脸都涨成了猪肝的颜色。
他不由的暗自狠狠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此时此刻,他只恨自家为何不是那生来的富贵人家,到时候只需挂个高种姓的出身,便能叫眼前的这人卑躬屈膝的跪下来讨好自己。
门房见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巴布竟然还是站住不走。
他怕正在家中花园里设宴招待客人的主人随时会有事情找他,便对巴布发了狠的骂道,“你什么你?你还不快点滚人!你要是再不走,我就要叫城中的护卫队来了!”
护卫队便是先前拿着黑色的枪支,在城中的大马路上招摇过市、耀武扬威的那群人。
城里头,凡是有地位的富贵人家遇上了什么事情,找这些人帮忙总是一找一个准。因为护卫队本来就是大英公司为了保护城里的富人和地位尊贵的高等人而专门设立的一个机构。
是以巴布一听到门房说要喊护卫队的时候,当即噤声不语了。
尽管他难看至极的脸色这会儿还没消退下去,却也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林姝一步步的往来时的路走回去。
林姝看着这个成年男人的背影,只觉得对方这一刻像极了一只被生活斗败的公鸡,后者看上去有些痛苦、迷茫乃至是不知所措。
在托桑家碰了壁后,不死心的巴布带着林姝去到了城里头的一些类似舞馆的地方问了下情况,结果自然是没有谁家免费替人教导舞艺的。
不仅如此,这些个所谓的舞馆,其实都是做的挂羊头卖狗肉的皮肉生意。而她们的客户主要都是那些个人高马大的洋人士兵以及一些城里头的富户。
不少舞馆的老板甚至在看过林姝的样貌身段后,提出要花钱将人买下来。
在她们看来,似林姝这样的好胚子,日后教养好了,那是能赚到大钱的。
但巴布拒绝卖自家的女儿,二话不说便将林姝带走了。
不知不觉间,天边的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了。
一整天都跟在巴布身边的林姝,只在下午时分吃到了前者买的两块飞饼,喝过几口路边卖的甘蔗水。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干瘪的肚子,觉着有些饿了。
可是当她转头将目光放在那些坐在路边的乞讨者,还有那些伸着双手朝过路人磕头哀求施舍的孩童们时,她觉得自己的肚子似乎也没有那么饿了。
一位穿着脏到看不出颜色的短衣和破烂布裤的老人,靠在一处荒僻的墙角边上,双目空洞无神的不知在看向哪里。
林姝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对方那种静静坐等死亡的枯寂眼神,那是一种对于生活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死亡的绝望。
林姝知道,如果这一次她无法改变原主的命运,那么后者晚年的命运也将一如这位迟暮的老人一般。
在城里奔波了一天的巴布,终是放弃了继续找寻的念头。
说到底还是他在托桑家碰壁的事情是他不曾料想到的,之后的各种奔波也都是他不愿意轻易放弃的徒劳挣扎而已,说到底,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天边,一抹橘红色的夕阳斜斜的卧在云层里,不知道在向下看着些什么。
巴布父女走出城中后不久,两扇黑漆漆的厚重大铁门也到了关闭的时间点,“轰隆隆”的便在两人身后合上了。
到这个时间点,巴布和林姝两人肯定是找不到顺路的牛车的,眼下只能走回去。
来时坐牛车要一个小时,这会儿走回去村子里头最少也要两个小时。
压过一道道车辙痕迹的乡间道路上,巴布和林姝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天边的夕阳颜色也在渐渐退去,余下黑暗降临前的几缕鱼肚白色的云朵。
天渐渐的黑了,草丛中不时传来“嘶嘶”的异常声响。
林姝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巴布的身后,忽然间前面的人停住了步子。巴布扭头看了一眼打从出城后就没说过一句话的林姝,然后慢慢背对着她蹲下了身子。
“上来。”
一样是粗里粗气的男声,摆出的却是不一样的动作。
“我不累,我自己还能走。”
林姝冲摇了摇头,她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背过,今日也不想尝试。
“上来,别让我再说第二遍!不然回去让你阿妈发现你脚肿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巴布恶狠狠的声音传入林姝耳中,惹得她惊奇的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