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很健谈。
许是因为裴泽跟陆慕交情颇深的缘故,很快把陆家大大小小的事跟花椒交了底。
陆府实际上是先帝爷在桐城的行宫。
四十年前,东楚跟大齐有过一次战争,为了筹集粮饷,先帝便下令把桐城行宫卖掉,陆家当时是城中大户,也是最有能力能买下行宫的人家,在官府的恩威施压下,花了一百万两买下了这座行宫,还给大军捐赠了数百车的粮食。
当年东楚战败后,先帝亲自写了牌匾送给陆家,封他为恩义侯。
恩义侯只是个头衔。
既不享朝廷俸禄,也不能世袭罔替。
但陆家从此也在桐城有了一席之地,名声一度如日中天。
传到陆慕这一代,陆慕不善经商,却喜游历,把城里的大小铺子交给府上老人打理,自己则常年不在家,听说他就是在西北的时候认识了裴泽,两人很是投缘,就成了拜把子兄弟,陆慕直到前年才渐渐安稳下来,静心打理祖上传下来的铺子,家境虽然不如以往,但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日子还能勉强过得去。
花椒只是笑。
要是陆府这样的人家,还说勉强能过下去。
那他们家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了。
别的不说,就说这行宫就值一百万两呢!
吴知县从豫城回来后,听说茗香楼出了命案,连夜开堂审理,听说花椒已经到了桐城,便派人把她传讯到了公堂,公堂之上,花椒才见了老李头老林头和唐掌柜三人,三人带着脚链,一身狼狈的样子,花椒瞬间掉了眼泪:“吴大人,他们三人跟我一样不知情,还望大人先放他们出来,他们是无辜的。”
“花椒,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人是在你们店里出的事,在场的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不是你一句两句就能摆脱嫌疑的。”吴知县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不冷不热道,“仵作刚刚说,此人是中了鹤顶红而亡,而衙役们在你三楼放账本那间的抽屉里恰恰发现了一包鹤顶红,你怎么解释?”
“什么?不可能!”花椒简直难以置信,惊呼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什么鹤顶红。”
鹤顶红是剧毒她知道。
但她只在传言中听说,并不曾见过。
想到这几天秦鸣频频在三楼出现,她心里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难道是他……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虽然她也不是一整天都呆在三楼,但她每次出来,都会上锁,外人是进不去的。
“花椒,事实就是事实,他们的确是从你抽屉里翻出来的鹤顶红。”吴知县肃容道,“所以从目前来看,你的嫌疑最大。”
虽然他也不愿意看到在花椒的账房中看到鹤顶红,但据说当时衙役们都在。
所以此事就说不清楚了。
“敢问吴大人,我的动机是什么?”花椒气极反笑,“我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菜馆里给客人下毒,我思维正常,人也没疯,我怎么会做出自毁招牌的事,更何况,今儿我压根就不在店里,我是怎么把鹤顶红下到客人的菜里的?”
“据我所知,你的佛跳墙都是提前泡发好的,所以不一定非得当时在场。”吴知县正色道,“当然,这只是推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等本官调查清楚再说,所以,今晚只得委屈你在衙门呆一晚上了。”
他跟花椒关系特殊。
自然不能徇私枉法,该走的过场是一定要走的。
“大人,在下担保裴夫人是清白的,在下愿意替她留在衙门。”陆慕忙道,“还望吴大人通融。”
“不必说了,就这样吧!”吴知县大手一挥,看了看老李头三人,蹙眉道,“眼下证据未齐,改日再审,都带下去吧!”
“等等……”花椒忙走到三人面前,歉然道,“你们放心,咱们很快就没事了。”
他们都是裴泽最信任的人。
来茗香楼帮忙,也不是图赚钱,大部分愿意是为了还裴泽的人情,可她,却让人家进了大牢……
“东家莫慌,我们没事的。”唐掌柜波澜不惊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不怕。”
反正他不信东家抽屉里有鹤顶红。
肯定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
“就是,东家不必担心我们。”老李头和老林头也纷纷安慰花椒,“此事肯定是有人栽赃咱们,吴大人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不信了,这么明显的栽赃,衙门查不出来。
“那你们保重。”花椒红着眼圈道。
“吴大人,嫂夫人毕竟是女子,身子娇弱,她不能被关进大牢的。”陆慕继续求情,“恳求大人开恩,让在下带裴夫人回府,在下保证,嫂夫人随传随到,绝对不会耽误大人审案的。”
“陆公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衙门不是你我开的,咱们就秉公办事吧!”吴知县冷声道,“花椒,请吧!”
“陆公子放心,我没事的。”花椒忙道,“外面的事就烦请陆公子多多周旋了。”
“陆某无能,嫂夫人见谅。”陆慕再怎么有本事,也不能在公堂上跟知县大人对着干,花椒很是理解他,福身道:“烦请陆公子转告一下我表姑他们,让他们不要担心。”
“放心。”陆慕点头道,“我一定会尽快查清此事,还嫂夫人清白。”
“我相信陆公子。”花椒莞尔。
花椒从来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进了县衙的大牢。
跟想象中的一样,硬邦邦的地上铺着稻草,床板上什么都没有。
四下里散发着阴暗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