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不如杀了他。”
范轩低头轻笑:“他是我唯一的孩子,他活着一日,就一定会有人借着他的名义作乱。你同我说今日不杀他,等我走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又能忍他多久?”
“那你要怎么办?”
周高朗冷声开口:“我已经拥兵围了内宫,就没想过走回头路,就算我放过他,他又能放过我?”
“所以,你去幽州吧。”
范轩叹息出声道:“你在幽州,拿着兵权,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玉儿他并不坏,天生耳根子软,好哄得很,我会让人在东都稳住他,再给你家一道免死金牌,除非你起事,不然我保证你家无事。”
周高朗没说话,范轩继续道:“我在东都都安排好了人,到时候新上任的辅政大臣会给他进贡美女珠宝,哄着他游玩。等他生了孩子,你们便让他当太上皇送出去,就当养一只金丝雀一般,高高兴兴养着便好了。等他当了太上皇,你便回东都来。”
听到这话,周高朗笑了:“你到对我放心得很。”
“怎么不放心呢?”范轩温和道,“你还欠着我一条命呢。”
周高朗不说话了,他看着范轩苍白的脸。他惯来是这副书生模样,说话也是温温和和的,但身边却没人不服气他,没人不把他当大哥。
因为他重情重义,对待妻子,他答应一生只有那一个,就当真一辈子只有那一个;对待朋友,他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周高朗静静看着范轩,他欠他的不是一条命,是好多条。
战场之上,范轩为他挡过的刀,陪他吃过的苦,数不胜数。
甚至于他如今病,也是当初攻打东都时,范轩为他挡下的箭所致。
周高朗突然意识到,范轩是当真要去了。若不是真走到这一步,范轩的性子,怎么可能说出这样挟恩相报的话来?
“答应我吧。”范轩有些疲惫笑了,“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给他一条活路。”
这是范玉唯一的活路。
若是不当皇帝,他就会成为别人的棋子,早晚要死。
若是当了皇帝,周高朗一日在东都,他们就一日要斗个你死我活。倒不如放周高朗去幽州,便似自立为王一般,只是留他的家人在东都,以作牵制他的缰绳。
周高朗看着范轩,许久后,他终于道:“好。”
范轩得了这话,拍了拍周高朗的手,温和道:“我便知道,你会答应我的。”
说完,范轩同外面人道:“凤祥,将玉儿叫进来吧。”
张凤祥应了声,便走了出去,范轩转头看看周高朗,他慢慢道:“你说,走到今日,你后悔吗?”
“后悔。”周高朗果断开口,苦笑道,“还不如在幽州,至少剑对的都是敌人。”
“我却是不后悔的。”范轩语调缓慢,“每当我后悔的时候,我就会站在望都塔上,看一看东都。我看到百姓活得好,便觉得,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我就是觉得我活得太短了。”范轩叹了口气,“若我活得再长一点……”
他或许有时间再教导范玉,又或许能再生一个孩子。
周高朗沉默不语,两人静默时,外面传来了着急的脚步声,随后就听范玉着急冲到了大殿外,大声道:“父皇!父皇!”
说着,范玉急急忙忙冲了进来,他扑到范轩面前,挡在范轩身前,警惕盯着周高朗道:“你要对我父皇做什么!”
“玉儿,”看见范玉如此维护他,范轩笑了笑,他拍了拍范玉的肩膀,平和道,“周叔叔没有恶意。”
“父皇他……”范玉回过身,看见范轩,他便愣了。
范轩看上去精神还好,甚至比平日还好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范玉却觉得有种莫名的恐惧涌上来。他觉得有些害怕了,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跪在了范轩面前,颤抖着声道:“父皇……”
“玉儿,”范轩伸出手,拉住范玉的手,他认真凝视着他,慢慢道,“是爹对不住你。”
范玉愣在原地,范轩静静凝视着他,他认真给用手给他梳理了头发,他的动作做得有些艰难,却十分认真,他慢慢道:“以前爹心里有太多东西,太忙,没有好好照顾你。这些时日,我总在想,我这辈子做了些什么,亏欠些什么,我想来想去,亏欠得最多的,便是你。”
“你年少时,我没好好陪你,没好好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长大后却就指望着,你能什么都不明白,你不明白,我便说你不对,我便骂你。”
“父亲……”
范玉觉得眼睛有些模糊,范轩神色温和:“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直都知道。其实叔叔们都很疼爱你,你周叔叔以前骂你,也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等我走了,你就把他们当成我来孝敬,好不好?”
“您不会走的,”范玉抓紧了范轩的手,焦急道,“您都说了,您对不住我,您已经对不住我十几年了,如今您又要把我抛下吗?!”
“父亲,”范玉凑上前去,他死死抓住范轩,慌张道,“您别走,我害怕,您别抛下我,您别走好不好?”
范轩没说话,他静静看着范玉。
范玉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他们父子惯来争执,许多年了,打从范玉懂事开始,头一次露出这样仓惶的模样,仿佛还是小时候,他小时候胆子小,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