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蘅双手捧着茶盏,双腿也干脆往凳子上一蜷缩,哪里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姑娘,分明是个被质问后显得“战战兢兢”可又死不悔改的小丫头,她歪着嘴角,眼珠子转转,茶水在嘴边咕噜咕噜的,说话的口齿不清可明白的很。
“西川侯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一路见闻岂会有假,勾结官府衙门,私征苛捐杂税,百姓敢怒不敢言,更何况杀良冒勋五百余人,仗着天高皇帝远的不将大晏律法放在眼底,就算是押解回京也是五马分尸之罪。”
陆以蘅比划了个手势。
“他杀良冒勋——”邱廉一拍桌案跳起来,“他杀良冒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年那五百人是无辜百姓,张敬一清二楚,不信,您问问。”
“张知府也知道?”邱参将目瞪口呆,“他们联合起来保一个西川侯不成,可、可他也不能容你这般放肆啊!”邱廉捶胸顿足,不是怨怼张敬隐瞒了事实而是怪责张知府怎么不拉住这鲁莽的陆以蘅。
“西川侯好歹也是个‘王侯’,你这么不跟朝廷吭一声的就杀了,难道不是大罪?你——你回头怎么和朝里交代?!”就算西川侯是个恶贯满盈之徒,那也应该收集证据一级一级的秉承上奏,将罪状梳理之后提交兵部核实再面呈天子,让九五之尊来做决断。
陆以蘅轻声一笑,挑眉的模样懒懒的充斥着蔑然。
邱廉何尝不知这一来一去的,少说也要半年的流程,回头只要西川侯立马给六部的大人塞点儿银子封口,那些折子压根就送不到皇帝的手上,有钱能使鬼推磨,否则,为什么两省的贼寇情况越演越烈变得如今必须兴师动众的程度。
邱廉摸着案几的边角狠狠一捏:“怎么和朝廷交代?”他又问了句。
“邱参将不是有便宜行事的权力吗。”陆以蘅撇撇嘴,得,皇帝老子既然派邱廉来自然会给足了权力,这个权力不光用来制衡她和苏一粥更是用来压制两省里的官员和当地王侯的。
但凡遇到举棋不定的事件,邱廉有权代替皇帝做出临时抉择。
邱参将脸色一变,这倒好,自己的权力成为了陆以蘅“嚣张跋扈”的护身符了,他怒瞪向一直在那头不吭声的苏一粥:“苏小将军,即便我有便宜行事之权,可你身为主将就制不住一个副将吗?”这手底下的人犯了事,到时候苏一粥你也跑不了。
陆以蘅跳下椅子挡在了邱廉身前也挡住了他质问的视线:“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她连苏一粥的解释都想好了。
“你——”邱廉的确被气的惨兮兮。
“没有剿匪之前,咱们得由着朝廷,剿匪之后,朝廷就得由着咱们的。”陆以蘅昂头,目光里有火光的跳动,不知是暗底丛生还是那烛光散落。
花了这么多人力财力都到了这档口的份上的断没有撤军的道理,现在的形势,就是千里之外的盛京城都得听着他们大军临机应变的“捷报”。
邱廉拍了拍脑门,有那么瞬被陆以蘅这漫不经心又刁毒的话给惊到了,好似那小姑娘在出盛京前就已经有了全盘的打算,这两个主副将才似是“各怀鬼胎”却能一个眼神就读懂了对方的想法。
“为何西川侯死了却没有在两省官吏中掀起风浪,张大人刻意隐瞒了风声,”苏一粥撑着脸颊曲腿盘坐在主将位上,眼神里落落的有些明光,他没有看着邱廉和陆以蘅,而是盯着营帐被夜风吹动的帘子,“众所周知,两省里定有不少人与贼匪关系微妙,西川侯突然死了这样的消息,官道上装风平浪静,那小道里,显然不会太平,很快就会有动静了。”小将军的手指还一下一下敲打在自己的脸颊。
“什么动静?”邱参将懵圈。
陆以蘅也抬眼朝着帐帘望去,“哗”,帘子被兵丁侍从掀开,吹拂进的山野秋风都带着星月的清冷。
那将士单膝跪地一手持剑,风尘仆仆显然是急步奔回。
“报将军,上山的十二队人马有消息传回。”他抬手就从胸口摸出一卷羊皮递上。
苏一粥的速度比邱廉和陆以蘅都快,窜上前来一把抓起羊皮纸摊开,上头用着墨碳潦潦草草的画着简陋的示意图,可苏一粥却朗声一笑。
“好,准备人马,今夜动身探个虚实!”
那小将士应声忙退出了营,账外原本寂寂的大营突的躁动起来,篝火虚晃,盔甲摩擦相撞的声音不绝在耳。
邱廉左看右看反而觉得自己像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苏一粥将怀里的羊皮卷往案上一丢,指着陆以蘅就笑道:“有你的,拿西川侯作饵,就不怕引火烧身?”他没有斥责陆以蘅的擅自行动,反而嫌恶的抓起地上那老侯爷狰狞的头颅随手一丢,如同丢弃不入眼的破烂。
“循规蹈矩、束手束脚,反而会被这些老狐狸牵制。”胆敢与官府侯爵勾结的贼寇可不是什么躲在深山里的老鼠,他们的爪子早就伸到了盛京城中,剿匪大军的一切情况和行踪都可能已经暴露在眼皮子底下,这个时候如果还和邱参将所说与府衙联合,那才是真真的送羊入虎口。
所以,要出奇制胜。
哪怕阴毒、哪怕刁钻,哪怕不合情理。
只有贼寇先乱了阵脚,他们才能一击必胜。
苏一粥眯了眯眼,倒是觉得眼前这副将没那么碍眼了。
“报,行队准备妥当。”外头的将士厉声大喝。
苏一粥脸上难得露出些许兴奋,摩拳擦掌道:“邱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