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好恶毒!”
张敬一骨碌翻身瞧那奸贼满脸理所当然的模样,气的须眉倒竖——姓林的竟当真敢大逆不道招惹盛京城的皇家乱事,那他们这些原本打不着边际的官吏们,岂不是也要一并送上皇权断头台?
林琼眯了眯眼不置可否,他是个不讲情义的贼人,在两省里捞了不少油水也看透这官场里的钱权交易,打从心眼里就对皇亲国戚没有任何的敬畏感,真金白银才是实打实握在手心里的“权”,哪怕现在真龙天子站在跟前,他林琼也一样能昂着脑袋。
“凤小王爷,下官斗胆问一句,即便我林琼是贪赃受贿、纵匪乱民,可您有什么证据说是下官与盛京城的权贵勾结谋害东宫和天子?!”他问的义正辞严,没有半分心虚,还忍不住眼角余光悻然瞅着底下那群低眉顺首的官吏。
没用的东西,威逼利诱就吓成了软脚虾,凤阳王的大名林琼听说过,那是个荒唐无稽的家伙,当年初到凤阳就上演了一出三把火,朝堂内外褒贬不一却从来没碍着他我行我素花天酒地的本性。
凤明邪倒是挺欣赏林大人这临危不乱的模样,他打了个响指,六幺应声从椅子上叼出本小折子“啪嗒”甩在堂下,紧接着一旁排排站出的奴才们人人手上皆端着厚厚一叠陈年旧折。
“这些,是近年来莫何顺宁所有大小官吏上奏和庭寄,有的请开仓、有的请放粮,还有不少抱怨着减免苛捐杂税,”凤明邪随手在奴才们手上挑挑拣拣,“自然也少不了这官员的罢免和上任疏折,这么说吧,如果有人愿意劳师动众将数年来官吏调任一一查证,那么盛京城中究竟是哪些朝廷大员举荐了、弹劾了、复批了——”他顿了顿,“一目了然。”
林琼的眼角敛紧,下意识吞*咽了唾沫。
“一年前,东书院林贞侍郎的父亲林勇因想上奏两省与贼人勾结之事而被暗害,可本王寻思,偏隅闹匪由来已久,官贼勾结屡见不鲜,他林勇凭什么这个节骨眼上非要抖出这么个半大不小的事。”凤明邪轻步来回踱步,疏疏缓缓,低眉望来的神色里毫无凌厉之觉,就好似在与一个故友谈心罢了,林勇若是想靠折子和自己的儿子林贞几句话就扳倒一群花了银子打点上下的大官,那简直是螳臂挡矩,折子压根不会被递送到六部,那么林勇为什么会被以隧道塌陷为由隐瞒了死因,“兴许,他发现并且想要揭发的,不单单是贪赃受贿,而是事关,东宫祭天行刺案,他想告知自己的儿子林贞欲要引起朝廷的注意,提醒诸位皇子和陛下,小心谨慎。”
在他们看不到的千里之外,开始交织起一张暗无天日的大网。
幕后的权贵们担心事迹败露这才下了杀手。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林勇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堂上的诸位大人有一半甚至连他是谁也不知晓,自然毫无头绪面面相觑。
林琼轻咬舌*尖,刺痛带着两分腥味,他冷笑道:“林勇葬身天灾众所周知,而林贞已死,死无对证,王爷所言,不过是凭空假设。”
凤明邪眼睫眨了眨,笑了起来,竟有三分旖旎七分明艳:“你怎知,东书院林贞大人已死?”
林琼突的被这句话噎住了口。
林贞是个伴读侍郎,皇家书院死了个小侍郎当初大理寺所判乃是两个长水卫互相斗殴怕东窗事发这才灭了林贞的口——这本就是件小事,抛在盛京城里激不起半点儿浪花,甚至还比不上贵妃娘娘被蜜蜂蛰疼了来的重要,加上林贞已经无亲无故无需布告,他的死,远在偏隅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官吏又怎会知晓的如此清楚,除非——有人特意告知。
凤明邪从头至尾可都没有提过半个字眼关于林贞是否已死。
“本王换个问法儿,”凤明邪那数分轻懒笑意如今看来分明讽刺讥诮,“是盛京城里的哪位大人鸿雁传书?”
男人挑眉,志在必得的神色已经在宣告众人凤小王爷心知肚明,他只是在等林琼亲口承认。
林琼的脚步不自觉往后退缩半分,后槽牙齿根细细的摩挲着思忖着,凤明邪能大费周章的将两省这几年的折子都翻腾出来那也能在盛京城里抽丝剥茧将林侍郎案子的始末和负责官员审个明白。
白面书生抬眼再看那双如云生雾饶的眼眸,天生富贵骨的男人向来喜欢明火执仗,荒唐却不荒诞,言行举止从来情理之内却出人意料之外,那些流光璀璨所昭彰的放肆如同深夜里辗转流淌的银河,那是他向来拿捏迷惑人心的本事,林琼的眼眸一低垂,便有了示弱之心。
男人每一寸神色都在消弭仅剩的意志,林琼只觉口干舌燥舔着唇角想要汲取空气,那瞬——堂内烛火突然“呼哧”一下全然熄灭。
昏暗如同一张大网覆盖在所有人头顶,还未适应黑暗的眼睛只能见到堂外零落下的月光和不远处的火把,刹那但闻微弱的凛风自耳边呼啸而过,原本乖巧趴在长椅上的六幺警觉的瞪大橙黄眼睛,咧嘴竟发出一声尖利嘶叫,惊的跪伏在地的官吏们惊慌失措踩着衣摆跳着脚。
“快!快点烛火!”卓大人抱着头顶的乌纱帽大喊,一股浓郁的血腥突然窜上众人的鼻息,他心头猛跳,“有刺客,有刺客,保护王爷!”可老头子也只能看到月光中影影绰绰,衙役们忙不迭的抽出了随身刀剑,寒光在黑暗中乍现,后堂的小奴才连滚带爬的取出火折子将蜡烛重然。
堂底下早已横七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