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也不疼。
就算——就算拿着刀子狠狠的扎穿整个膝盖骨,大概也不会觉得疼,这不是麻沸散的效果,绝不——她很清楚,连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如鬼,那腐肉淤血之中竟肉眼可见有二三白色小虫若隐若现,她的指甲掐进了皮肉,用刀片一点点剜去。
青鸢不敢置信,在她看来这是何等可怖残酷的景象,小丫鬟觉得自己的腿骨生疼,不,浑身上下都好像被刀割般刺痛下意识惊恐地往后爬了两步,陆以蘅双眼发红,她的手上满是鲜血,整条小腿满是刀痕、血肉模糊,流下来的血渍暗色深沉失去了鲜红色泽。
“哐当”,银刀片掉落在地,陆以蘅额头黄豆大的汗珠滚落,渐渐地能感觉到凉风和潮湿的空气在黏腻血肉上的触动,骨中突然传来的阵阵刺痛叫人脊背发怵,好像那些麻痹的神经乍然鲜活起来,痛得她嘶声哀嚎、鲜血淋漓!
“胡太医……”陆以蘅朝着青鸢喝到,“去、去找胡太医!”
小丫鬟吓坏了,这才颤着手脚爬起身夺门而出。
整个行馆似在夜幕降临时陷入了一片混乱嘈杂,陆以蘅出事了。
半个床榻上血迹斑斑,地上血痕四溅,青鸢一辈子在内务府打点做着安安稳稳的奴婢可从没见过这般场景,小丫头瑟瑟缩缩躲的远远的。
烛火晃动,合着屋檐下落出的水帘,大雨依旧倾盆而泻。
木门轻合裹挟几分焦灼似带入一室温软花香,男人抖落半身月色素衣上的水珠,看的出来,他行色匆匆。
花帘内胡太医正在给陆以蘅的伤痕清理包扎,帘外五彩雀羽漾过珠光摇曳,陆以蘅躺在床上不知是睡着抑或早已疼得晕厥过去,只是额头不断有细小的汗珠冒出。
“情况如何?”男人开口的问话并不显得焦虑,只是目光没有离开床榻上那姑娘的脸庞,他是得知消息第一个赶回行馆的。
胡太医察觉身后那皇亲国戚的“质问”,忙将被褥铺好:“回王爷,皮肉原本已经缝合,皮下却生了淤血腐肉,宁古果有活血化淤生肌止血的功效,绝不可能造成这般后果。”他有些哑口,从陆以蘅的伤势来看非但没有好甚至变本加厉,胡良泰将床边包裹好的一抹纱布摊开,那是从陆以蘅血肉中挑出的两只小虫,白色带斑软体,腹部无足,头部有一对细小的肉钳沾着血肉。
毛骨悚然。
“这是一种叫熄延的枯草虫,”胡太医的神色凝重古怪,“这种虫子喜欢吞噬鲜血腐化皮肉,没有活物时会进入一个濒死期,体型细小干瘪,色泽暗沉,容易混在草药之中,一旦浸入血肉便会蜕变活跃,最后蛀进骨髓,食尽骨血。”陆以蘅的外伤皮囊虽然看起来开始愈合,可骨子里却一片糜烂。
凤明邪一愣:“你说什么?”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好好的陆家小姐治腿伤为什么会在伤口里发现如此诡异又刻意的虫子,显然,有人不希望她的腿脚好起来。
胡太医顿声,似已经听到凤小王爷口吻里的愠怒:“陆小姐这条腿,已有重疾……”他没有直言,陆以蘅的腿近十天被这虫子啃噬侵吞却毫无察觉,伤上加伤,皮肉伤皆为小事,最坏的打算,伤到了骨骼骨髓很可能落下病根——她兴许,再也站不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