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痞打手们一窝蜂的上来拖着陆仲嗣就朝外头拽,陆仲嗣急的抓心挠肺,他双脚乱蹬在泥地里拖曳出土痕:“六爷、六爷,求求您老了——”男人哀嚎着双手乱舞,就着那正摁住自己臂弯的流氓挠了过去,竟把那男人脖颈子里的皮给撕去了一层,那流氓胚子顿时疼的嗷嗷直叫。
这下可好,着实是惹恼了地痞们,七八个上来对着陆仲嗣就是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六疤指呢,摇着纸扇装腔作势在一边看好戏。
突得那滚做一团围殴的人群惊叫着散了开来,小老头儿纸扇一笼,就看到狼狈不堪的陆仲嗣浑身是泥的从地上爬起来,手中正颤颤巍巍的握着一把匕首,许是从那些地痞身上抢夺来的。
陆大少爷一辈子都在花天酒地里打滚,哪里摸过刀枪剑戟,他捏着匕首的指骨发了白,嘴角躺下的血水和唾沫都混在了一起,踉跄着东倒西歪。
“陆仲嗣,你拿着刀子,能干什么?”六疤指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觉得可笑,他的声音尖尖细细,窝囊废握着匕首想要恐吓他们这些地痞流氓不成。
陆仲嗣六神无主,他不断的吞咽着口中的唾沫:“你、你想要直当的东西来赎回那枚玉玦,我……”他的眼睛徒然睁大,狠狠咬紧了后槽牙,刀光掠过众人心头也同样闪花了他们的眼,利器割断了肢脉,“啪嗒啪嗒”,是血渍滴落在长袍的声音。
所有人大惊失色,竟在这瞬屏气凝神无法喘息,谁也没有想到陆仲嗣这么个毫无血性的败家子会有如此愕然的举动。
地上的斑驳血迹中躺着一截小指。
“哐当”,匕首应声而落。
陆仲嗣捂着满手血迹:“我是不成气候、酒囊饭袋,但是、但是——也绝不会再进赌坊!”绝不!他脸色惨白,一字一顿,“陆仲嗣愿断指立誓,赎这枚玉玦!”
断指立誓。
六疤指几乎被这景象骇得怔在了当场,他见过太多的赌徒说着洗心革面到头来还是哭天抢地,他也见过爱财如命,不惜抛妻弃子的无能之辈,倒是头一回被眼前人这么决绝的气势给震骇到了,好像陆仲嗣这个败家子的心底里腾起了一种难以磨灭的气焰,教唆着他不再与蝇营狗苟为伍。
一刀两断。
那些地痞打手似都被这血腥味所慑,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无一人胆敢上前。
六疤指背后发烫,他握紧了玉玦,厉声一喝:“好有骨气啊陆大少爷,只可惜你这颗脑袋都抵不了几两白银,”更何况只是一段血淋淋的手指,“把这肮脏东西拿去喂狗,再给老子打得他不能吭气!”
这世道,银子就是真理,没钱,就是把脑袋剁下来也不会有人赏你一口饭吃。
打!
六疤指一声令下,那尖锐的细吟都叫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可这声还没落下,小老头儿就“哎哟”怪叫起来,他虎口突得酸麻发痛,玉玦眨眼就落了下去,陆仲嗣眼明手快,几乎是扑身过来接下了玉石才不至于令它粉身碎骨。
六疤指低眉一扫才发现,脚边正滚落着一枚小石子,刚才就是这东西打中了自己的手腕,他恼羞成怒一脚就将陆仲嗣给踹开:“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转角扬起的裙摆掩下腥味,未及人高的小丫头歪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尖嘴猴腮的老头儿,脚步轻轻落下又似不染微尘。
“小姑娘,你什么来头?”这南浦区可是六疤指的地盘天下,六坊八街谁人不识,半个盛京城里要银子有银子,要官道有官道,他打点过的大人比眼前这个野丫头吃过的盐还要多!
“我只是来带自个儿的大哥走,还请六爷高抬贵手。”她的眼睫眨了眨,抬手躬身做足了礼数。
六疤指的八字胡一翘,他知道眼前人是谁了,那个流言蜚语中得了皇城校武会试艺魁首的陆以蘅,他没说话,伸手朝前一挥,身边的地痞们横眉怒目就朝着那姑娘扑了上去。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有什么可怕。
陆仲嗣整张脸刷白刷白,他死死捏着玉玦直往墙角里缩,耳边顿时充斥鬼哭狼嚎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原本夹着暖流的风都好像带上了呼啸的戾气,不消片刻,大男人们就头破血流、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六疤指惊的合不拢嘴,怀里的纸扇啪嗒落地都还没蹲下身去捡,哪里敢嚷嚷。
陆仲嗣还没缓过神来就察觉到自己的臂弯被一双小手搀着拉了起来,他知道那是陆以蘅,只是这男人抬着满手的血遮遮掩掩不敢看她:“阿蘅……你、你都听到了……”不光听到,还看到自己如此卑躬屈膝、狼狈不堪的模样,他被唾弃、被折辱却无能为力,他所有肮脏不堪的理由,陆以蘅都一清二楚。
陆仲嗣是羞,羞愧也羞耻。
无地自容。
陆以蘅却没说话,不问也不答,她只是支撑着陆仲嗣倾颓的身体将人送到了顾家药庐,顾卿洵正吩咐着清理草药,见到满身是血的陆仲嗣吓了一跳,不过他是个很识趣的人,不该问的,不多问,忙给那男人包扎上药,嘱咐着利刃切割的伤口定要好好的保养。
兄妹两回到魏国公府的时候天色入了夜幕,陆以蘅的沉默不语叫陆仲嗣心头膈应的紧,一踏进府门就推说去瞧瞧母亲的病况,抹着满脸疼出的汗渍进了后堂。
“大哥他……”陆婉瑜从廊下悄悄步出,她神色不好,虽然陆仲嗣和陆以蘅都不声张,可是留门的花奴却瞧见了大少爷长袍下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