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奴吃痛忙摇头:“哪有哪有,奴婢是头一回瞧见宫里的人,只是觉得……”她转着眼珠子左思右想,“只是觉得,小王爷像极了王孙贵胄,可……又不像是王孙贵胄。”
在小花奴的心里,那些位高权重者都目中无人、趾高气昂,哪怕低头一眼都是你莫大的荣光,可是凤明邪呢,明明冠着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名,却浑身上下都没沾着朝廷里的戾气和凌锐,反而旖旎倜傥、流风满目,饶是倾身一笑都能博你满心开花,就好像个被珍馐美酒、金银玉*珠堆砌出来的贵人儿。
只可远观,不得亵渎。
花奴咂咂嘴:“宫里的皇亲国戚,都这般好看吗?”小丫鬟嘴笨,可是她觉得那凤小王爷就像在南屏时夫子们说的,“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眼角眉梢都漾着随心所欲的入骨艳情。
“我看你是‘有女怀春,吉士诱之。’”陆以蘅揶揄。
花奴跺跺脚,懊恼道:“小姐就喜欢误会人。”她哼哼唧唧的忙将清茶端了回去。
陆以蘅叹笑,花奴的心里有着欢喜有着敬畏,单纯的是抬头仰望着皇亲贵胄的遥不可及,她好奇也敬重——只是,那男人行事向来叫人摸不着边,今儿个来魏国公府一颦一笑,就收买了她的贴*身丫鬟——简直十恶不赦。
她正收拾着糕饼碟子,一双纤纤玉手已经穿过眼前将碗碟都端了起来,陆婉瑜笑吟吟的:“我瞧他平易近人,不像是外头流言蜚语里说的那么荒唐无稽。”
他是谁,当然是凤小王爷。
陆婉瑜也从来只在别人的口中听闻过,所以当初阿蘅询问关于凤明邪的过往,她和陆仲嗣皆表明,那男人恃宠而骄,百无禁忌,盛京城的瑰丽都能成为他明火执仗的理由。
可是突然有一天,这位凤小王爷来到了魏国公府,没有什么浩浩荡荡,没有什么颐指气使,反而潇洒倜傥、明艳悸人。
陆以蘅心里一沉,呜呼哀哉,凤明邪连个眼神话头都没接,怎么自个儿的三姐也被收买了。
“他就是个欺世盗名之徒,”陆以蘅咬咬唇角,那被男人轻轻揽过的腰*身莫名烫热,指尖总是恰到好处的抵在椎骨令她难以推拒,“我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凤小王爷的话,从来只能听一半、信一半。
陆婉瑜看着阿蘅信誓旦旦的模样,低声笑:“你不觉得,他在示好吗?”一个皇亲贵胄,有必要和魏国公府周旋吗。
“他那是在戏弄人罢了。”陆以蘅回嘴,哪次见着小王爷,他言谈举止规矩过,好似纵着性情便笃定了所有人都该买他的账,抽丝剥茧的欣赏无法反抗挣扎的猫儿一般。
但陆以蘅不是小宠,也不想做他的小宠。
“怎么说?”陆婉瑜和自个儿小妹肩并肩的穿过绿荫阳光。
“小王爷来盛京也有四个多月了,不管是东宫党还是晋王派,抑或那些想要明哲保身的大人们都对他深恶痛绝,这个时候,谁与他亲近谁便要引火烧身,三姐,你不觉得他,是在拉我们魏国公府下水吗?”
陆以蘅分析的头头是道,沉声:“盛京城的好,都是有代价的。”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平白无故。
陆婉瑜却顿住了脚步,她扭过头去看身边好似足智多谋又小心谨慎的陆以蘅:“有时候,我当真不希望阿蘅你踏进禁城做什么光耀门楣的女官……”原本明媚无端的姑娘就该撒娇嗔怪,嬉笑怒骂,而不用这么费尽心思老谋深算,将旁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拆分成四五六段,然后吹毛求疵。
陆婉瑜头一回困惑,不知道这样的阿蘅究竟是好是坏。
“三姐,你不了解他。”陆以蘅努着嘴摆摆手,只将那女人当成是同样被凤小王爷一颦一笑迷了心神,她将碗碟搁下索性抱住自家姐妹的臂弯。
“那你了解吗?”陆婉瑜随口回道,却把陆以蘅给问倒了。
陆以蘅了解凤明邪吗?
不了解。
那男人凤眉修目招摇过市,慵懒作态哪怕随心所欲往椅上斜斜半倾也成就得流风倜傥玉骨云杉,陆以蘅的眼底懵神茫然片刻。
“你这个小脾气若是放在旁人眼底,早该治个大不敬的罪了。”陆婉瑜拍拍她的手,可她从没有听过一句关于凤小王爷和魏国公府之间的水火流言,“小王爷欺过你吗,骗过你吗?”
陆婉瑜的声音很轻巧,好像温柔的流水趟过你的思绪,她不是质问,而是悠悠然的在与你讨论一些人之常情。
“他倒像是由着你、纵着你——”越发的让陆以蘅在男人面前胆大妄为了起来,她看到小妹若有所思的模样,“我从来不置喙阿蘅你对人的防备和谨慎,也许——”陆婉瑜窃笑也感慨,外头那只金丝雀正上蹿下跳叽叽喳喳,女人的话就没有再说下去——
也许魏国公府里当真有那位天之骄子想要得到的东西呢。
一颗不开窍也不解风情的明珠。
这几日下来陆家和孙家在盛京城里那点二三事总算从沸沸扬扬到落下了帷幕,陆以蘅瞧着陆婉瑜和花奴能将府中照料得当,特地去找了简奕校尉请命夜勤以弥补这段时日来的惰怠。
夜勤是个累人的苦差事,夜半三更得在宫中巡视保卫内苑安危。
陆以蘅从未在禁城中彻夜不眠,白日里金殿巍峨,夜里皆成了阴影中的具象,屋檐上的角兽就似狰狞的怪物一般望月哀鸣,宫娥太监熄了后妃园中的灯火,大半的皇城都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