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维航脸色没变却是默默倒抽口气,秦徵是晋王手底下的肱骨也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就算是两朝元老也要给他一分薄面。
“大胆!”秦家的家奴瞧见了,厉声大喝就要上前来怒斥却被秦徵摆手拦下了。
陆以蘅可不畏惧什么位高权重、天子门生,她怒目而视:“秦大人这话说得好啊,是,你我不会被问责,我是救驾东宫的第一功臣,理应在府中好好休养两耳不闻窗外事,该被问责的是顾卿洵、是太医院,不,在你看来,没有人发现这是一场时疫,不过是突发的天灾**罢了,死了一些命中遭劫的贱民而已,秦徵,枉你是个饱读诗书的大学士,说话却和放屁一样!”还自以为是、得意洋洋,陆以蘅冷声大笑,“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只想独善其身、党同伐异,你不觉得羞耻,我都替陛下感到寒心!”
陆以蘅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江维航僵着身子一动没敢动,他不是害怕,而是——从心底里突然窜起了一种从未有的强烈情绪撞得五脏六腑都沸腾起来——
好一句放屁!
好一句羞耻!
好一句寒心!
陆以蘅这野丫头小小年纪看起来风华正茂、稚气骄纵,但言行举止自制犀利,有勇有谋,破口直言都叫人觉得痛快又舒畅,这身骨子里的热血绝无仅有也难能可贵。
江维航不敢出声叫好,可心底里却是暗暗的鼓起了掌,对,虽然自己的言行未必比秦徵大人高贵到哪里去,可也忍不住要拍案叫绝,相比在这个官场中摸爬滚打许多年的人,陆以蘅保有的一份他们早已磨砺平淡冷却的热血赤诚,叫人可歌可泣,也可敬可佩。
秦徵的脸色乍变,这厅堂内的气氛沉闷窒息,他却没有反驳也没有怒斥反而冷冷地看了陆以蘅半晌。
陆家姑娘咬着后槽牙只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她一抿唇索性拉起江维航转身便走,求人不如求己,尤其是这个自视甚高的秦大人。
“站住。”男人的声音从后头传来,悉悉索索的是他起身的声音,“巡防营的调动需要晋王殿下的谕旨,你有吗?”就这样带着江大人跑去城头可没人会听你们两个的话。
陆以蘅暗暗咬牙。
秦徵已经轻步走过了他们身边:“没有本官,你们怎么封城?”他话音未落,人已经自顾自的朝前而去。
陆以蘅错愕和江维航对望一眼喜上眉梢,连忙跟上了马车。
这一整晚到天色敞亮的九门兵马巡防营着实是热闹上了头,府尹衙门的官差说着要授命封城,巡防营的校尉千总自然不肯,封城是何等大事岂能儿戏,更何况还是天子脚下盛京城,有你说话的份吗?!
秦徵赶到的时候两边正吵的不可开交险些就该动真格的刀枪棍棒胡抡上了,巡防营的人见到了秦大人这才憋着气哑着声的换了防,虽然对于封城大事还有所迟疑,但看秦徵斩钉截铁,几位千总也不敢怠慢。
陆以蘅见他百般周旋其中也是知晓,若光靠江维航和自己是绝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将盛京城大门封锁起来,巡防营的人马不停蹄的分散去了九门,高头大马、齐声厉喝,秦徵虽然看着书生意气,但指挥起来倒是有些运筹帷幄之觉,也幸亏——幸亏这家伙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良知。
夏日卯时一过,天色亮得极快。
陆以蘅站在城楼看着底下人头攒动,许多早起的百姓已经开了自家的铺子准备着小本生意,他们对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官兵投以迷惑不解的神情,九五之尊已经不再彻查行刺案,怎么突然这氛围又紧张凝重了起来。
有些起早想出城的百姓已被拦在了城门口与官差起了不小的冲突,吵吵嚷嚷的,好似一大清早盛京城就不得了安宁。
陆以蘅袖中的指尖握在掌心,尖锐又冰冷,突得,身边有人递上了帕子,锦瑟绣花煞是美妙。
她一愣扭头,竟然是秦徵。
秦大人见陆家姑娘不为所动,索性伸手将锦帕轻轻覆上了她的肩头,陆以蘅回过神顿疼得龇牙咧嘴,这才发现,在江维航府门前砸断了鼓锤时伤筋动骨撕裂的伤口,如今渗透而出的血渍浸染了肩头衣衫,她因为心不在焉竟一直没有察觉流血了,如今被秦徵一触碰就好似动到了心头发颤的弦,轻轻细吟了声忙按住肩膀退却半步。
“你的伤还没好,”秦徵意有所指,见她脸色恍然苍白,“这么拼命,不见得有人会感激你。”他的口吻凉薄冷淡,好似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这般高高挂起的态度。
时疫一旦惊动了盛京城,朝廷自然会大费周章的控制和防疫,到时候功劳未必是你陆以蘅的,而是那些朝廷里名正言顺派遣下来的“大将”和“人才”。
陆以蘅蹙眉,她并不喜欢秦徵这分寸都喜欢计较和权衡的态度,就好像他在秦府里可以正大光明的表态,死一些事不关己的人,只要不是你我,什么都好——
陆家姑娘对此嗤之以鼻没打算回答这蠢问题,她只是突然想起凤明邪在马车中告诉自己的金科玉律——
如果事事都想要赢,反容易一败涂地。
在这朝廷争权夺利之中,倘若每一个人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和身家性命,谁又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这高官厚禄、百姓爱戴,当然,这其中可不包括那些贪图享乐的无能之辈。
秦徵见她爱理不搭的与自己刻意保持距离,气氛有一瞬的凝滞尴尬,他知道自个儿的“未婚妻”脾气倔得很,朝廷里大官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