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氐人和晋军年青一代中佼佼者的桓冲和苻融,正在渭桥北岸决战。
而作为王师北伐各部中公认的弱旅,此时的司马勋正在承受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司马勋本来在扶风的进攻是很顺利的。
王师北伐至今日,氐人从南阳一路败退到渭水北岸,连长安都丢掉了,军中骁勇善战的精锐也早就折损的七七八八。
而且氐人内部已经屡次发生动荡,忠臣良将在其中折损又不计其数。
至苻坚上位的时候,原来朝中的能臣骁将,可用者也寥寥无几,而且这些人是否还能信得过,都是一个问题。
观如今氐人朝中调度兵马,统兵者多半都是苻家子弟。
曾经的大秦都快被打成真正的部落状态了,苻家开始怀疑其余各家的可信度,本来就在情理之中。
鱼遵显然也在身份尴尬并且受到怀疑的范畴之内。
因此氐人朝廷屡屡从鱼遵的麾下抽调兵马,而给他补充过来的都是一些丁壮和老弱。
这就使得原本这一支坐镇关中西部,以一己之力抵抗河西和汉中两个方向进攻的氐人兵马,实际上是一个空架子了。
不然司马勋对扶风的攻略也不可能如此顺利。
然而司马勋在扶风城中,正盘算着应该怎么和杜英讨价还价、分割扶风的利益——杜英在长安太守府中给隗粹留了一个位置,显然就是在给司马勋示好,这让司马勋很受用。
否则,他又如何舍得扶风太守的位置?
不过饶是如此,扶风太守就位之后,司马勋也会把他架空。
此地扼守从汉中前往长安的要冲,司马勋对关中有所图谋,自不会让扶风落入他人之手。
尤其是杜英,别人想要关中,或许力不从心,可是杜英想要占据关中,司马勋觉得他真有这个实力。
然而,真的造化弄人。
司马勋越是不想做什么,什么事越是自己找上门来。
如今,司马勋站——或者说“趴”更合适——在扶风城头,看着氐蛮兵马浩浩荡荡从城外开过,心里的念头只有一个:
杜仲渊,救命啊!
除了在氐人的乱箭之中,有一种自己快要死了的感觉之外,司马勋还很心痛。
死,终有一天会到来,而且至少不是这一刻。
但是心痛,是现在就心痛的。
因为司马勋麾下兵马万余,除了交给隗粹的兵马和留在子午谷口等地的驻军之外,在这扶风也还有八千人。
五千人驻扎在城外,三千人驻扎在城内。
就在三个时辰之前,氐人卷土重来,苻雄率部曲亲为前锋,鱼遵率大军在后掩杀,转眼功夫,那五千兵马就直接溃散,而氐人也推进到了扶风城下。
并且氐人对于扶风的态度,就是围而不攻,一通乱箭压迫着城内心惊胆战的王师将士不敢贸然出城接应溃败袍泽,而氐人大部则从容越过扶风继续向东推进。
目标自然是长安。
麾下兵马,转眼没了过半,并且就算是这些溃兵以后还能收拢起来,士气也都消磨干净了,谁还能信得过主帅?
没了兵,怎么当草头王?
司马勋欲哭无泪,以至于甚至都没有心情派人去给长安的杜英报信。
当然,这也不全是因为司马勋怯懦而且打算坑害杜英,也是因为氐人的游骑就在城外巡弋,显然王师就算冲出城也很难让传令兵活着走出包围圈。
手头上兵马本来就捉襟见肘了,能省下一点是一点。
至于杜英······自求多福吧。
“刺史,城东还有战事!”
梁惮在几名亲卫的护送下艰难的上了城头,看着畏畏缩缩躲在那里的司马勋,其实心中是有些无奈的。
自家将军显然是怕死,可是又不想让城头上本来就心中慌乱的将士们再没了主心骨,所以只能行此折中之举。
只是这样的效果怎么样······梁惮看看周围将士们同样的惶恐神色,就觉得并没有什么用。
“城东,谁还在?为什么还要打?!”司马勋的脸色更凝重几分,甚至音调都不知不觉得抬高。
城外大部队都已经被打散,此时和氐人主力交手,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自己麾下剩余的兵马本来就不多了,如果还能组织起来成建制的部队,为什么不拉到城中,或者干脆直接向东撤退,和氐人打,难道真以为自己麾下这么多儿郎,都是凭空捏出来的,打没了还能再生?
梁惮知道司马勋误会了,赶忙解释道:
“是关中盟的军队。”
司马勋原本将要骂出来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瞪了瞪眼睛,呼了一口气,喃喃说道:
“以卵击石啊。”
“但是他们大概也没得选择,此时撤退,不久之后,还要在长安重新和氐人决战,所以还不如现在就争取时间。”梁惮无奈说道。
关中盟之前和司马勋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大家一起开商铺、促进南北商贸,梁州跟着赚了不少钱。
对于杜英,梁惮有提防之心,但并非没有好感,而且这些淳朴的关中盟将士们,本来也难以让人心生厌烦。
现在他们在城外旷野上和氐人精锐激战,让梁惮难免有惋惜之意。
“其已有必死之心。”司马勋缓缓说道。
言语之间,他缓缓起身,半个脑袋已经露在了盾牌之外,甚至就有箭矢从不远处飞过。
司马勋熟视无睹,径直伸手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
刚刚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