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的主人挪开了。
盛长宁怔怔地收回目光,窒住的呼吸恍然松凝开来,她的脑子里还晃荡着那抹白瑕,耳边就听及一声轻笑。
“这位姑娘,这珠钗可能让给在下?”
那声音清隽带风,宛若白珠坠掷盘中,极妙之度同那只手比起来,不相上下。
盛长宁错目看去,对上那双含笑的凤眼,眼眸深邃明亮,里头是星光点点璨熠,她心下抑制不住地漏跳一拍。
也不知是怎么了,她慌乱间竟脱口而出一句:“不行。”
面前的那公子闻言后,却不恼怒,反而仍旧谦谦有礼地笑,让盛长宁心中一阵懊恼,她庆幸着自己带了幕离,旁人窥不见自己出丑的模样。
四下的人垂头忙碌,并没注意这一隅的动静,只是前头阿南投来的目光有些隐忧,手还搭在身侧的剑鞘上。
盛长宁心跳得有些厉害,她故作镇定地问:“公子…是要送给谁?若是事出紧急,本……我自然……”
她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那人笑得温和又斯文。
“是送给和春馆的阿愿姑娘,不知姑娘可否……高抬贵手?”
盛长宁呆在原地,后来还是阿南持剑刺来,把面前这人的伪面揭露,露出他浪荡顽劣的真容来。
因着阿南执着利刃,气势又凌人,阁内的众人一下子惶恐惊嚷起来,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
偏偏这人唇角勾得漫不经心,还在劝着盛长宁:“姑娘若是不舍割爱,在下出一千两。”
挟着银票的手递至盛长宁跟前,那支红宝石的点翠钗做工虽然精巧,但也远远不值一千两。
那瞬间,盛长宁陡然清醒,这人恐是在戏弄她!
“放肆——”
阿南脸色更是难看,长剑破风直指。
恍神过来的盛长宁又惊又怒,还有无尽的尬意,好似方才自己的那副羞态落入旁人眼中,只不过一场起兴的玩笑。
于是她恨恨地把那张银票拍落,拉起“只要她一声令下就把人的头给剁了”的阿南就走,那支珠钗也随之任之了。
登徒子!
盛长宁恼怒着,心里把人骂了数十遍,后头那道嗓音却还在不依不饶的。
“姑娘!在下沈子邀,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那声音大如鼓雷,引得周边的目光全投了过来,盛长宁咬着牙,简直要羞愤欲死——她想让那无耻之徒…死!
最后盛长宁只带了根糖墩儿去东宫,璎珞项圈没买着,气倒是吃了一肚子。
沈子邀。
本宫记住了!
……
如今再回念起来,盛长宁依旧觉得咬牙切齿,那日尴尬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
沈子邀那登徒子简直应了那在外的花名!浪荡不羁!
………………
谁也不知道。
以玩世不恭出名、被京城家喻户晓的沈家二公子,年至不惑之年却未曾娶妻纳妾,府中干净得只有一介陪他长大的老仆,是为了一个姑娘。
沈约心底有份情意不敢轻言出来,上上辈子,他欢喜一个姑娘。
那姑娘戴着幕篱,明明他看不清面容,可就觉着这姑娘像是误入凡间的仙子,看着凡间的俗物带着讶色和欢喜,让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于是他走过去捏起了那支珠钗,故作温润地来了口。
她却呆呆的慢了半拍,等她的婢女都拔剑了,她才惊恍开来,最是羞愤的时候,也只伸手用力地拍开了他的手。
可那力道一点都不重,打在他手上,像是细腻的肌肤在轻而重地抚摸,让他的心痒不已。
姑娘的影子渐行渐远,身边的婢女回过头来冷瞪,他只笑意愈甚,冲姑娘喊。
“姑娘,在下沈子邀。”
……
可惜,那辈子如虚影似泡沫,他只念着人,却苦苦寻不见,等那姑娘死了,他才知道她的芳名。
沈约恨上了沈临之。
盛长宁分明爱惨了他,连死都是在沈临之怀中长辞,可他怎么能转头就待旁人好,娶那个不受宠的公主为妻?还能日日恩爱两不疑?
可直至后来有一日,沈约听见,他的大哥搂着刚被赐下封诰的公主,唤道:“阿宁……”
……
重来一世时,沈约心心念念了大半辈子的姑娘就立在他眼前,带着初见时的那顶鲛纱幕篱,白纱被突来的剑风掀起半角,露出姑娘一截柔白的脖颈。
沈约不偏不倚,任那婢女的剑刺来,横在他颈边。
他等着盛长宁打掉他手里的银票,思绪转罢,面容掩在鲛纱下的姑娘果然如她所愿,“啪”地一声脆响,沈约似乎都能察觉到她的愤懑。
“姑娘莫气,是在下唐突…在下沈约,字子邀,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沈约声音不大不小,在盛长宁错身而过时,他的心却提得高高的,诚恳地躬下身子道歉,姿态虔诚。
盛长宁只顿了顿步子,还是决然地离开了,每迈一步仿佛透着气愤。
她以为沈约还在戏弄她。
沈约有些失落。
前世彼时的盛长宁才情远播,还未行笄礼便闻名遐迩,高傲得如一只白鹄,他那样和春馆的女子同她比,她肯定要气得不行。
沈约恨不得给先前的自己俩嘴巴子,前世若不是自己给她留下了“斐然”的印象,他也不会左右苦寻,打听不到她的下落。
可最令人难受的是,像是冥冥中自有定数一般,明明是他先惦念上的人,被沈临之截胡不说。
几乎所有人都偏颇沈临之,就连沈老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