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灯子心里扑腾扑腾乱跳起来,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仿佛项上人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这时方才醒悟,天牢这个差事真不是好干的,这简直就是条贼船啊!
“这是你今夜的份子,拿好了。”徐霁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塞进了三灯子怀里。
一锭,沉甸甸!
“都是我的?”
联系到那句毒酒毒饼子,三灯子下意识的就要推掉金子,再也没有刚才那种不给钱就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可他却又想到徐霁刚才所说,人家给就得拿着,不拿还不行!
三灯子一时间楞在当场,已然陷入了何时应该不当真,何时又该当真的挣扎。
“三哥呀三哥,弟弟我还差的远,教教小的吧,咱托了亲长寻了这个差事,也就是混口饭吃而已。”
三灯子已是服服帖帖,从进廷尉狱以来,仗着身后有人而四下乱摇的尾巴已经完全夹到了屁股里。
“放心,只要是三哥给你的,你就安心收着,保你不担干系。我自十四岁来这大狱当差,接过手的差事便不与你细说了,但你打听一下,可曾出过半点篓子?三哥的为人上下皆知,从未坑过谁的。嘿,我家里也是老老小小一大帮子人,又岂敢乱掷性命呢?”
“今后但凭三哥差遣,我这条小命就全托三哥照应了。”
三灯子这声三哥真是发自肺腑,只差一头叩在地上了。他这下子总算明白为何所有人都对徐霁敬称三哥了,这人确实是有道行啊!
“天亮还早,今夜远消停不得呢,弄壶酒切盘肉去,咱们弟兄边喝边等银子上门。”
“好嘞,正要多向三哥请教!”
望着三灯子忙不迭的背影,徐霁小眼一眯,呵呵冷笑。这三灯子的来头只是了了动静不足挂齿,可也难料不是谁人布下的闲子,这恐怕连他自己都尚不知情,否则也不会招摇过市了。今夜也是巧合,借着即将掀起的大案,算是拿下了这个刺头。
徐霁虽然只是一个六品监正,可在这所天牢里,他容不得半个掌控之外的人存在。也就是说,不经他点头,这天牢里绝不能横死一个人,但他若经手,不管牢里关的是谁,都必须死的悄无声息。
这些年来,他也的确是做到了。他好像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办的任何事情都可谓滴水不漏。
正因为他有这个本事,所以才能得到狱丞乃至贵为九卿的廷尉倚重。甚至连廷尉身后的那位大人物,他也是拜见过的,更被那位大人物单独的面授机宜。
当然,这些事情他只会烂在肚子里,外人看他徐霁横跨黑白两道,也只当这是个极有手段的世家子而已。
高居庙堂的那些朝廷重臣不乏将来要留名青史的,可他们或许很难想象到,真到了某一天,他们的性命,竟是操握在一个小人物手中!
这个人藐小到即便他们入了大狱,也绝不会正眼相看一下。
雕着金海棠的马车在夜色里再次驶出了乌衣巷,一路奔驰最终停在了廷尉狱的大门前。
车上下来的仍然是王羲之,可与第一次下车时的飘逸洒脱不同,廷尉门前脚下一虚,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个狗啃屎。
如此大失风度,非是因为廷尉狱阴风阵阵杂着凄厉鬼哭,而是今夜他在道观里听到的密训太过震撼,乃至一路至此,仍然未能平复心情。
煌煌天朝,居然是这个模样的...
王羲之兀自摇着头叹息着,刚进大门,便见一个狱守一路小跑从内院迎了出来。
这应该就是徐三吧,这种人真的可信么?
王羲之打量着那一脸鼠相,不禁犹豫起来。